第25章 尘缘了

原来在这世上，我还有一个亲人，我的妹妹。那个如白玉般无暇的女人、让我心痛到昏厥的女人居然是我的妹妹。是了，我和她都有着清澈的眼睛、都有着微微上翘的傲气的嘴唇。可是，她却害死了我的阿婆，又要准备亲手杀了我。她在仇恨中丧失了最初的纯真和良知，她要将她受到的不公与痛苦加倍的还给这个世界，或者说，加倍的送给我。

她说我夺走了他的爱人。聂青？怎么可能？我是一个没有人爱的女人，也不会爱上别人。聂青会爱上我吗？从我云渡峰拼死救回他的那一刻？从我冒死取回千年雪莲的那一刻？从我和他并肩杀敌除去他右翼的敌人的那一刻？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女人，竟然感受不到他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

我说：“聂青，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他守候了你十年，情愿负天下苍生也要唤醒你”。

她突然凄然一笑，我和他青梅竹马，情愿为他承受一切痛苦，惨遭毒杀、被鼠蚁啃噬容颜、被冰封在刺骨的棺木，这些我都能承受。我知道，有爱就有恨，就有痛苦，这是我的命数。但是我不能容忍他爱上你。所以，我要杀了你！”绝望的、痛苦的、仇恨的情绪扭曲着月璃的脸，让人不忍直视。

我退出大殿，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不想伤害我的妹妹，当然还有聂青。我又犹豫的立住脚步，我想到了惨死的阿婆、被她夺走姓名的花季少女，握住乾坤剑的手心不断渗出殷殷鲜血。千年之前相互依存的血肉之情涌进心头、夺亲之恨血债血偿的念想也涌进心头。

然而她却挡住了我的去路。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彼岸花从地狱被召唤出来，围绕在她周围，形成一块巨大冰球。天空中飘下一朵朵的雪花，雪花滴在周围的枯树上，即刻凝结成冰。我脚下的泥土瞬间被冰块冻住，冰块以宫殿为中心，不断四散开去。这冰由地狱寒气、冤魂野鬼凝结而成，用不了多时，整个人间都将毁灭。

我必须阻止她，师傅说过，我的使命就是拯救天下苍生，那就用我的命换取天下苍生的命吧。我拔出乾坤剑，用尽浑身的力量和乾坤剑融为一体，化作一柄火红的铁血剑刺向她。铁血剑如龙啸般呼啸而去，似划过夜空的陨石。我冲破寒冰阵，就要刺进她的身体时，突然看见她清澈的眼睛、如婴儿般洁白的脸。我的剑终究没有刺下去，一个反噬将我重重的摔倒在殿前的石阶上，胸腔内一阵刺痛，一口口红色鲜血喷涌而出，吐在华服上，分不清是血的红还是华服的红。

她的彼岸花化作一柄地狱寒冰剑向我刺过来，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阿婆在天空向我招手，只要我死了，她应该会放下仇恨、饶过苍生吧。然而我并没有死，倒在我身边的是聂青！

是聂青挡住了地狱寒冰剑。她被这一幕吓坏了，她跪在地上看着我和聂青。我缓缓的抱起聂青，让他靠在我的怀里。聂青的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地狱寒冰剑无人能挡、必死无疑，就是瑶池边的万年灵芝也救不了他。他却并不痛苦，反而一脸释怀，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对我笑笑，“多少年了，都是你守护我，也让我守护你一回吧。”是呀，多少年了，守护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就像穿衣、吃饭一样的自然。

他说：“你可以抱紧我吗？让我听听你的心跳。”我将他紧紧的抱在胸口，微微低下头去听他不断微弱的气息。我的泪水不断地滴在他的脸上。我以为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男人爱我，却不想，他在不知不觉中爱着我。多少年了，我守护者他的人，他却守护者我的心，所以我才从未觉得孤独过。我感觉我的心一丝丝的裂开，疼痛得浑身冰凉，这就是爱的感觉吗？

他转向月璃：“对不起，当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是你，我也已经不是我，我爱上了凌霄。我今天终于可以承认了，我终于解脱了......求求你，放过这一切吧......”他的缓缓的沉下去，被我握住的手也冰凉了起来。曾经，阿婆的手也这样的冰凉、陈小飞的手也是这样的冰凉。我伏在他的身上，无声的抽搐起来，爱我的人终究一个个离开了我.......。

她喃喃自语：“是的，当我醒来的时候，你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你的每一个拥抱都如此勉强、每一次牵手都心不在焉......”“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话未完，掉在一旁的乾坤剑已刺向了她自己。就在利刃刺进她心脏的那一刻，她对我微微一笑：“姐姐，你看，花都开了。”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叫我姐姐，也是最后一次，柔柔的微笑里再没有了邪恶和仇恨，只有纯真和善良。我爬过去，想要阻止她，然而我只看到一朵洁白的莲花从她体内缓缓升起，慢慢的飘向天际......再也不见了踪影，她的躯体安详的躺在那里。或许，这对被命运捉弄了一生的她是一种解脱吧？可是我呢，亲人、爱人、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孤寂的站在所谓功成名就的巅峰，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命运的惩罚？

我将聂青和月璃放在宫殿里，引来山顶巨石埋葬了宫殿。我骑上长风，伤口滴出的鲜血一到地上，旋即开出朵朵鲜花。鬼雾山不再是没有鲜花的地方了。她说过，她喜欢花，就让这些花陪着她。在莲花开满的晚上，她也为他抚一曲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