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密谈
诸葛渊起身将他扶起,重新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秦道长,朝中已经有不少有志之士,联合起来,想行那清君侧之义举,到时候新皇登基,必会一改天下这腌臜之气,重整大齐!长宁郡虽远在北疆,但与宫内阉党素来联系紧密的正德寺,却不能不防……”
秦素立刻心中了然,拍着胸脯承诺道:“诸葛大人放心,到时候您只消派人通知司中,正德寺那边我会亲自堵门,保准不会漏跑一个光头。”
秦素的称呼,已是悄然从先生,换成了大人。
不仅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知道眼下大齐糜烂至极,就差一点火星就会点燃。
更是已经在给自己的未来,悄然下注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秦素起身告退,准备收拢人手,提前布置安排。
诸葛渊拎起已经烧好的茶水,开始慢条斯理地烫着茶具,望向坐在一旁,进屋后就一言不发的江宁。
“玄阳道长,不对,应该称呼你为吕秀才吧,这名字挺不错的,和小生一样也是读书人,你应该是大梁国人士吧,听说你一路都在找我?”
被诸葛渊一眼识破真身,江宁倒没有惊讶,作为三身旧之上的心蟠,从属掌管秘密天条的司命,诸葛渊天生就有勘破虚妄的能力。
他从角落里坐到了诸葛渊身前,思考着该怎么向他开口。
“小生虚长你几岁,便直接称呼你一声秀才吧。秀才,你这五行颇为奇特,常人都是缺个一两行,想办法用名字补齐,你为何还多出一行来,这多的一行,鬼行?这是什么?”
诸葛渊的肚腹在几个指节上依次掐过,不停地推算着自己的卜卦结果。
“诸葛渊,大齐说书人,三身旧之上的心蟠,我能相信你吗?”
江宁盯着诸葛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诸葛渊默然起身,举起茶壶,先给江宁斟满,后给自己倒上。
“小生不敢武断说,值不值得信任,但小生的口风向来很紧,只要秀才你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无论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传与第三人听。这点,小生可以用性命保证。”
“那,大齐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百姓喜不能笑,忿不能怒,悲不能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就这么高高在上的,行那合纵连横之术吗?”
诸葛渊如遭雷亟,他张开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自然去过很多地方,也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这次他如果不来长宁郡,由坐忘道成功挑拨了监天司与兵家的关系,牵连动荡之下,又不知道会枉死多少人。
比如他来长宁郡之前,刚伙同官家和监天司,将幽都里暴动的邪祟全部压制下去,拯救了满城百姓。
又比如,再之前……
可望向江宁眼睛的时候,他清楚,他做的再多也不够多,有太多的无辜人,总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去。
他自诩读圣贤书,救天下人,但何时,真的救下了天下人呢?
诸葛渊默然许久,长叹一气,“秀才兄弟教训的是,小生亏欠天下百姓良多。清君事了后,小生会行遍天下,走遍大齐每一处村落,为天下所有百姓尽上一份薄力。也会尽力整顿朝纲,不再让眼下的悲剧再生。”
说罢,他起身,对着江宁躬身至地。
这声致歉,不是为了江宁,而是为了江宁眼中那闪动着的,诸多的无辜百姓的影像。
江宁侧身躲过,他可以为他一路走来,遇到的诸多不公事、诸多不平人,发出这声责问。
但他却不能以个人,收下这份致歉。
他知道诸葛渊是个好人,没想到是个如此坦荡的好人。
以监天司这种庞然大物,拢聚全天下的神通者,日日夜夜屠杀邪祟不停,尚且只能治标难治本。
诸葛渊只身一人,又能打出几颗钉来。
“诸葛兄请起,是我一路上所见所闻,心中不忿,才过于苛责于你了。这天下大势,又岂是一两人能够逆转的。”
“唉,还是小生实力不济,现在也就勉强能与国师和司天监大人并肩,如果我能拥有百倍于他们的实力,或许足以一人成国,镇压八荒九洲。”
说到这,诸葛渊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算邪祟,他已经近乎是司命之下少有的几人了。
实力再强百倍,就近乎白玉京中的那群说不得们了。
不过司命的心蟠,注定无法成为司命,这是难以打破的桎梏。
诸葛渊话语一转,“诗经中有一字之师的说法,秀才兄弟刚刚的话,于小生如醍醐灌顶,可称一句之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而且你是秀才,我是说书人,都是文道本家,我们何不效仿古人,捻土成香,结拜为异性兄弟,以后若愚兄犯错,你大可劝勉于我。”
江宁连忙摆手推辞。
“诸葛兄,非我不愿,而是我在大梁已与别人结拜过,只能称为老三,当不得二弟之名。而且,我正是为此人而来。”
诸葛渊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哦,不知道是大梁何人啊?”
江宁坐正身子答道:“一位心素。”
“心素?”
江宁从李火旺在清风观的经过,一直讲到遇到诸葛渊之前才停住。
这部分的经历,虽然后面的部分,算算时间,眼下还未发生,但其中并不涉及诸葛渊,所以他也不担心会影响历史变化。
“好一位凄惨的心素,天下心字辈同为本家,如遇此人,小生必会全力相助。”
诸葛渊的反应,没有出乎江宁的预料,但后面的部分,就牵扯到诸葛渊本人了。
他最担心的不是诸葛渊知晓后,会影响到历史变化,而是他身为三清心蟠,就是三清在人间的“过去”,“过去”知晓的一切,本尊自然也会知晓。
一旦身为反派的三清了解了后续事情,江宁担心自己说出去的一瞬间,就会被晴空惊雷给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能三清会借此布局,生出更多的变化。
“诸葛兄,有些事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有办法屏蔽掉三身旧之上吗?”
见江宁伸手指了指天空,诸葛渊立刻面色一沉,明白了他之后要说的话,必然惊世骇俗。
他从袖子中取出判官笔,在老黄历上写了一句后,黄纸飞起,隐入空中。
如此还没完,他又笔锋一转,围着屋子画了个圈,一道黑色的屏障立刻罩住了整间屋子。
最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份紧紧绑住的卷轴,递给了江宁。
“等你我交谈完后,就打开这心浊画卷,对我照上三息,记住,只能照三息,三息之后,我们之间交谈的内容,我就会全部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