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袭
客厅的实木地板上，此时已经被灰色的雾气完全笼罩，开始分别向着五个房间蔓延，雾气底下似乎有着什么在蠕动，发出类似蛇吐信子一般的轻微颤动，一缕雾气顺着墙壁缓缓上爬，分裂出几个枝节，宛如一只干枯的手掌。
雾气手掌，慢慢后仰，指尖露出滴着黑色脓液的光影，等到它完全展开时，猛地向前抓去。
还在犯迷糊的德莱文头上羽毛一抖，下意识把脑袋缩了进去，雾气手掌落了个空，不过指节划过的羽毛，径直被分成两截，碎羽飘落。
又是一个前突，五只手指作手刀状，向着他毛茸茸的肚子刺去，德莱文扑棱着飞了起来，险险躲过一击，他已经发现，在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房间角落，都被灰雾掩盖。
德莱文想要叫唤起房间的几人，不过他的声音传出了，却没有任何回应，全部软绵绵的在客厅里回荡，仿佛被墙壁吸收了似的。
“嘎——救命啊——”他又飞扑闪避探来的手掌，躲到天花板上的一顶吊灯上，没等他喘口气，一缕缕灰色细丝在他脑后聚集并迅速地缠绕住他的双腿，德莱文直接被吊了起来。
“啊——”肥硕的猫头鹰脑袋朝下，眼眶还在打转，黑色手掌没给他再叫喊的机会，开始捏住他的头颅，逐渐用力，似要生生碾碎他的脑壳。
“呜呜——”含糊不清的呜咽从他的鸟喙传出，明显带有恐惧与痛苦。
“窣”的一声响起，一道金色镜片划过，切割掉手掌手腕，德莱文径直掉了下来，轱辘地打了几个滚，溅起一地雾气。
雾气沸腾了起来，在一扇门的门口——门被光滑地切开一道口子——站着劳伦斯，他的左手拿着一本翻飞的书，书页里的文字散发出暖黄光晕，驱散了一角的黑暗，另一只手前伸，指尖处围绕着破碎的镜面，镜缘泛着丝丝金光。
“霍伊埃姆，结！”他口中念出咒语，面前的镜面瞬间固结，抵挡住向他涌来的几条有着手臂粗细雾气尖刺，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劳伦斯紧接着身体翻飞，越过一条甩来的雾气手臂，接触到雾气边缘的风衣衣角被腐蚀了一小块，“撒拉弗伊，散射”，手掌一拍镜面，数道金光电射而出，切割过一条条雾气，黑暗中传来痛苦的长啸。
“德莱文这里我拖住，你快去帮其他人！”金光余势不减，继续切割这新长出来的手臂，不过此消彼长下，劳伦斯有些力不从心，但很快，一扇房屋传来震动，门被蛮横地踹开，一柄玉色陌刀旋转着抡出，沿途斩断不少雾气，重重地插入墙壁，嗡鸣声不绝于耳，女子轻灵地跃过桌面，双手握刀柄拔出，陌刀斜置于身侧。
另外三个房间也相继有人破门而出，林深和星斗身上有一些血痕伤口，几人背对背靠着。
“如何？严重吗？”珑握着刀柄与翻涌起来凝结的雾气对峙，没有回头。
“还行，都是皮外伤。”林深看了看星斗说道，他比自己好不少。
门口处的黑屋开始慢慢退却，从来时方向流走，众人没有阻拦，缓缓松了一口气……
劳伦斯点亮了灯盏，房间里一片狼藉，吊顶上全是豁口，木桌与茶柜支离破碎。几扇大门也没好到哪里去，唯有雾气来时的那面墙依旧完好无损。
“这雾气带有催眠致幻的效果，我还从未见过，当然，不排除是人为的可能……”劳伦斯捡起地面上掉落的东西，拾起来在火光下看了看，那是一缕缕头发，正在迅速腐朽，很快就变成一丝丝烟尘。
他又拿出傍晚的那个瓶子，对比了一下，“如出一辙……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咕噜噜此时拖着一个身子走了出来，他刚才在他的房间受了不轻的伤，晕了过去。
突然，门外又响起一连串碎裂声和惨叫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劳伦斯，你和咕噜噜留在这照顾他，我们出去看看，走。”一袭宽衣的珑用一条腰带束紧腰围，拾起陌刀就是往外走，林深两人也跟了上去，他甩动一把红色的折叠金属器具，两翼直接弹开来，这是他上次在学院工坊里改良后的弓箭，比原先轻便不少。
走廊内，壁灯忽明忽暗，有不少窗子破碎，夜间的风穿过窗户，穿过走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林深眼中开始有着两色流转，在死寂无声的走廊处观察着，视线开始变得清晰，但很快就被另一股力量压制住了一些。
“那里有些东西！”几人跑上前，发现楼梯口的墙面有一道喷射状血渍，血液还很新鲜，汩汩向下流淌，向上的楼梯扶手，还有一些暗红色掌印。
几人交汇眼神，随即向上攀去，珑打头阵，星斗跟在最后。
楼梯上的红毯褶皱了不少，显得凌乱无比。踏着旋转楼梯，三人刚上了一层，在温莎伯爵宅邸的第三层，整栋建筑就开始出现变化，在他们的脚下，地面开始扭曲旋转；墙壁颠倒；地毯如波浪翻腾；挂画里的人像眼中流出鲜血嘴角裂开阴恻恻地望向他们。
林深极力保持平衡，眼前灰暗的走廊里不断变动的一切让他头晕目眩，他仿佛看见壁画里的人物向他微笑，油墨交融、花纹重叠，眼睛不由自主地闭阖。
晃晃脑袋，暗金色的光泽再次涌上他的右眼，一股暖流驱散了阴寒的空气。
他看清了眼前缭乱的画面，墙壁上铺满了雾气与血色发丝，发丝交错，汇聚成一个个哀嚎的雾气人脸向着他们张开獠牙。
“都闭上眼，这些画面有古怪……”旁边两人照做，用刀撑着自己的身体，极力抵抗脑海中翻涌的画面与萦绕耳际的低喃。
林深从背后夹出三只箭矢，反手持弓，四指扣弦，蓝色的光华缠绕箭身，清脆的弦声响起，三只箭矢呈阶梯状迸射而出，依次刺破浓重雾气，落在墙壁上，晶蓝色的火焰喷薄而出，空气中传来头发的焦糊味，隐隐带着一股恶臭，黑发扭曲挣扎，幻象也随之消散，走廊又开始回归正常，在蓝色的火焰的照耀下，他看见了前边的雾气拖着一个人，那人衣袍破旧，显得很是狼狈，手脚都被翻折了过来，像只提线木偶般任人宰割。
几人身后，刚消散的灰雾又开始涌起来，汇聚成一个个人影，他们有着实体，钻进走廊旁摆放的骑士铠甲，原本只是装饰物的铠甲上开始有着黑气缠绕，在上面汇聚出复杂的纹路。
星斗眼角余光撇到模糊的影子，下意识侧过身，一道劲风落下，斧头深入地面，更多的持械黑影人蜂拥而前，带起连绵不断的金属碰撞声。
“走！先追上去再说……”林深利索地往身后射出一箭，箭矢穿过盔甲缝隙深入其内，爆鸣声响彻整条回廊，廊柱断裂，地面塌陷，爆炸余波炸起一地木屑与碎石，暂时阻隔住黑影的追击，几人趁机拾级而上。
眼前的被拖着的躯体越来越远，已经来到五楼回廊的正中央，而他们才堪堪来到楼梯口，血迹拖了一地。
黑雾拐进一处大门，余下的雾气幻化成狼群，踏着尚有血迹的地毯向着几人冲来。
珑将陌刀置于肩上，脚尖轻踏，单手一震，刀身旋转带动着她在空中旋了个身，玉色的刀刃划过一只黑影狼的头颅，噗嗤一响，借着接力在空中顿住，踩着尸体再次跃高，手中陌刀刀口朝下劈去——刀落，一道黄绿交杂的能量波痕迅速随着气浪撞击在打头的几只身上，黑气迅速消散，只余下一缕发丝。
珑刀口落地的刹那，星斗踩踏着墙壁迅捷前突，刀身横置，双手握住刀柄，燃烧着火焰的刀刃轻松地划过一只避闪不及的狼影，接着旋转刀身，重重一抛，刀刃落入另一只额头，火焰席卷黑气，一只箭矢窜出，正中最后一只狼影。
珑交替向前，来到刚才黑气离去的路口，这是一扇三米见宽的大门，雕花木门上发丝密布，珑一刀一刀劈砍在其上，虽然火花四溅，但见效寥寥，出现的缺口立马被黑发补齐。
“我来。”星斗快步上前，耸了耸鼻子，眼中冒出红色血丝，指尖燃起火焰，火焰接触发丝的瞬间，马上蔓延开去，大门燃起一片火海，珑用刀柄一撞，一扇大门落下，两人立马把视线投入这扇门内……应该说，门外。
眼前的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片天台，花卉与木制家具构成了一座精致的空中花园，天台边缘有立有一个十字架，架子上绑着一具尸体，手脚尽断，脑袋微微偏斜，望着远方，而浓厚的雾气慢慢消散殆尽，包括身后的追兵，也化作一声声盔甲落地声。
林深顺着他惨淡的眼眶望去，那是一片杂乱而繁密的桦木林，在月光的笼罩下，雾气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