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危机
下城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个伟人的纪念碑,那已经是三个多世纪前的联邦第一任总统,确立联邦体制基石的伟人。在巨型公司横行今天,要说有什么他们无法掩盖的东西,那就只有这位艾比纳总统在人类历史上留下如流星般闪耀的丰功伟绩。
就连巨型公司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位英雄般的人物终结旧日帝国的最后统治,杀死被冠以“驯星女皇”名号的人间最后一位皇帝,那公司本身也会不复存在。
艾比纳总统在这个时代象征着最后的联邦精神,象征着勇敢、进取、自由,以及一切新时代人们所愿的美好品质。
讽刺的是,他带来反抗改变世界的精神,在今天也被操弄成一种麻痹、哄骗人们精神和意志的新“联邦梦想”,这种骗局在天狼洲发扬光大,骗来一个又一个想要出人头地的无知灵魂。
成功者成为被大肆宣传的典范,失败者群聚于广场下,勉强度日。
天狼洲对乌克和莉芙的残酷就在于,就算爬出深坑,也很难保证自己不成为广场人群中的一员。
乌克站在路口沉默片刻,迈开步伐拐进巷子里一家酒吧里。
就在他身后明晃晃跟着几个人影,乌克只当他们不存在。
他要在这儿见一个人。他们的房东,萨利在深坑里有几栋房屋的所有权,但本人不住在深坑,是广场上的一个“买卖人”
这个精瘦矮小的男人见乌克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坐在吧台角落自顾自地喝着酒。
乌克也没有多废话,将一个钱袋放在他面前。
萨利抬起眼皮,讽刺地说道:“这里面是什么?不会是沾满屎的厕纸吧?”
“房租。”乌克坐了下来,言简意赅。
萨利动作幅度很小,用一根手指挑开纸袋的封皮。
“这段时间欠下的房租都在这儿。”乌克低声说道。
“这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想着还,如果没有安全局这次行动,恐怕你已经从天狼洲彻底消失了吧?”萨利挑眉道。
“没走成嘛,生活总要想办法过下去。”乌克说道:“这也要归功于深坑底层的房子租价便宜,拢共三个月的费用倒是能年前还上。”
萨利却是把钱推了回去,灌了口酒说道:“威廉姆斯先生早些年帮了我不少忙,在你们兄妹穷困潦倒的时候我才会帮你们一把。
但你这个人心思重,心里想着什么事儿我是看不明白。给你安排好点的住所,你说不要,要闭着早年家父留下的仇人,躲在深坑正好。”
“要给你找个谋生的差事,你也拒绝,说你有更好的出路。”萨利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几张钞票我本就看不上,邮件里说我迟早收拾你,是因为我恨那威廉姆斯先生的长子就这么自甘堕落,像个废物。”
“我明白。”乌克代入原主的身份,诚恳地说道:“这么些年来,如果不是您的庇护,恐怕我们在深坑生活,遇到的麻烦要比现在多上几倍。”
萨利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按俗话来讲那回头是岸,我理应帮你,可今天不行。”
乌克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可以不要基本的工钱,混上一个温饱就好。要求可以比广场上的人还要低。”
此时门口的风铃被挑动,清脆作响,先前一直跟着乌克的几人坐在里边,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乌克。
萨利看了眼他们,又把钱推回去了一些,怜悯地道:“在下城混,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有些该低的头还得低。”
乌克神色很平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段时间以来,他除了寻找原主留下财产的线索,还在寻找一些能养家糊口的工作。也就是从与松格见面以来,就有人固定监视着乌克和莉芙。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跟着乌克,就能保证他在下城区寸步难行,什么也做不成。
他碰了数不清的钉子,到最后连一点希望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莉芙告知了这位房东与威廉姆斯家的关系,乌克才抱着最后尝试一次的心态来到此处。
现在看来,威廉姆斯夫妇早年留定的恩情还是抵不过现实的压力。
乌克拿回那袋钱,站起身说道:“真让人觉得遗憾。”
萨利话中已经藏有隐喻,乌克还是想问得更清楚一些:“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口中那不能惹的,是天上还是地下?”
无论面对天或地,这个小有名气的中间人都只能缄口不言。
乌克了然,转身离开酒吧。
他站在外边,点了根烟。
距离他被保释出狱已过了十天时间,这十天以来乌克尝够了路被堵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滋味。而且距离松格承诺的一周时间也超了三天,他的物品依然没有被追回。
尽管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可这箭头的指向在乌克看来再明显不过了,如果安全局要秋后算账,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直接找个借口把他抓了了事。
只有在下城顾及表面上照顾下等人想法,给足人选择余地的公司才要用些“体面”的方法让人“自愿”地选择公司想让人选的选项。
“看来不管天和地,人是总得选边站。”乌克语气讽刺,自言自语。
既然不能保持纯粹的中立,那不如选看着相对不那么有害的一边,尽可能地斡旋,两不得罪。
乌克妥协了,他在下城拗不过公司。
他迈步缓缓走向跟踪自己许久的那群人,他们冷冷地注视着乌克,两方接近时,乌克主动开口:“几位,这段时间真辛苦你们跟着我,昼夜不分的,总不能再继续下去吧,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还是按年为单位?”
“你多虑了,只是恰好我们跟你顺道。”其中一人哈哈一笑,说道。
“那这顺道也太巧了,不能再这么巧下去了。”乌克微微笑着说:“我应该用什么方式向那位先生低头?”
“早干什么去了?”那人笑的很满意,微讽刺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寻呼机。
这可是老古董,一次性用品,甚至无法和终端对接,上面也只有一个号码。
越原始的东西就越难追踪。
等他们离开,留下乌克站在原地,到临门一脚,他反而有些犹豫。
片刻过后他才决定按下那个按钮,听着那边机器里传来的呼叫铃声,乌克等待着。
那边传来言简意赅的:“说。”
乌克刚要张嘴,突然他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发件人是莉芙。
这条信息更加简洁,里面只有一个单词: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