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游神
胖僧人走后有一阵子，店小二才搀着掌柜从后堂走了出来。
很显然，这两位对于这胖和尚的害怕程度，和那两名连面都没敢吃完的行脚商人，相当一致。
辰虎越发来了兴趣。
胖大和尚他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确定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实在很想看看这个「血光之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的，我想住店。”
店掌柜蓄着短须，脸上留着一颗精明的师爷痣，本是精明强干的打扮，可惜痣上一根黑毛正跟随着身体一起，微微打着摆子。
“客官，我知晓您是要住店。”
他一把拉住辰虎衣角。
辰虎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客官，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晦明大师他……他不是一般的僧人，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别顾忌夜黑，有马就骑马，有车就坐车。”
辰虎哪里听他，笑道：
“我走了好几天了，实在走不动了，你还是让小二带我住店吧！”
掌柜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放弃，让小二领他进房。
……
辰虎住的是天字二号房。
临关门时，小二居然也劝了一句：
“大哥，瞧您这精气神，想必是会些武艺，是有真本领的人。
但我得提醒您一句，世界上有很多事儿……可不是会武就解决得了的。
趁着能走，你还是走吧！”
辰虎见他们又来这套话术，微微摆手，打断道：
“小二哥，多嘴问问，你们到底在怕这‘晦明大师’的什么？难不成我不信佛，他就要吃了我么。”
小二一听这话，脖子下意识地一缩，仿佛真有人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脸上瞬间露出害怕的神情，摆摆手道：
“没事没事，我多嘴了，客官你且住着吧，有事再唤我。”
辰虎不死心，掏出一锭银子，拿在他眼前晃晃：
“怎么样，你还是说说吧？”
小二眼睛霎时一亮，本能的伸手要拿。
眼看手掌就要握住银灿灿的元宝，小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去。
他深深看了辰虎一眼，叹气道：
“客官你可真是——有钱也不愿意买两根香，真……哎，自己留着吧。”
说罢躬身退出，将门扉合上。
小二的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
隐隐地，辰虎听到一声惋惜：
“好可惜，这死人的钱财，咱可不敢收……”
……
辰虎躺在床上，有些无所事事。
脑袋中的问题转个不停。
“想起来，那两名行脚客人似乎也买了线香，还漏出一截，怕人看不见似的。”
强制拜佛？
这世界信仰不自由吗？
他快速回忆自己去过的茶摊，客栈。
的确，人人都在显眼的地方摆了一个小巧香炉，插着线香。
这胖和尚会怎么给自己来场‘血光之灾’呢，趁自己睡觉，带一帮人上来砍自己吗？
希望他们多带些钱在身上。
辰虎翻了翻身子，啪嗒”一声脆响打破寂静。
一件东西突然落在了地上。
起身一瞧，却是一本书。
辰虎将它捡在手中，轻声读出书名：
“雷经？”
自己哪儿捡的这本书来着。
他思忖片刻，脑海中涌出一个双臂雷电缭绕的瘦削道人。
“对了，疯道士留下的东西。”
现在闲来无事，辰虎干脆直起身子，阅读《雷经》中的内容。
“……月望之夜，束发顶雷印，跏趺于坛心……”
“……燃千年雷击木所制香烛，引星芒入体，静候雷炁交感……”
“……”
看教科书是最快的入睡方法。
不足一炷香工夫，倦意如水袭来，直坐变成侧躺，眼皮止不住地打架，脑袋也渐沉。
手中书籍，轻轻划落地面，书页散开，发出沙沙的声响。
半晌。
一只没有小指的手徐徐放下，将书本轻轻拾起，慢慢合上。
“《雷经》啊，你我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儿吹开。
月光洒入室内，照出一个穿着宽大道袍的瘦削人影。
……
子夜时分。
风在客栈外呼啸，震得招牌摇晃作响。
掌柜和小二夜不能寐。
两人躲藏在堂后，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寻香镇的夜晚，通常是不会有这般喧嚣的风的。
“掌柜的，听这动静，那个东西是不是要来了？”
“嘘……你想死吗，快些将嘴闭上，别再说话了。”
门板骤然剧烈摇晃。
“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外面推拉。
邦，噹。
门闩跌在地上，发出脆响，在哗哗风声中听起来，很渗人。
狂风灌进，烛火几近熄灭。
掌柜和小二双手遮面，身体簌簌发抖，生怕看见那即将进来的事物。
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要被勾走三魂七魄，从此沦落阿鼻地狱。
黑暗中，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身影缓缓浮现！
它身着花花绿绿的长袍，层层叠叠，色彩斑驳得有些刺眼，一头长发从额前垂下，遮住面容。
诡异巨人撑着一柄巨大高伞，缓缓进入客栈。
这东西实在太高大了，站起来时几乎能够客栈的着天花板。
身形仿若悬空，一路走来没有半点起伏，本该有的脚步声也一直没有响起。
块头明明那般大，却没磕倒任何桌椅。
所经之处，温度骤然降低，地面凝成细密浅薄的霜华，烛火也摇曳欲熄。
场面诡静谧得怕人。
仅能听见地上霜华凝结时，发出极细微的‘咯嘣’脆响。
掌柜和店小二抱得更紧，两人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牙关打颤的声音。
那东西就这样飘过桌椅板凳，缓缓径直登上楼梯，一路朝着二楼客房荡了过去。
每行至一处客房门前，房门便缓缓自行开启。
门扉晃动的声音让人肝胆俱裂。
偶有客人寄宿，均躲藏在被褥中，缩成一团，不敢露头，更是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幽暗中唯有花花绿绿的长袍醒目，留下一串寒意。
前进，转弯。
巨大身影微微身形一顿，它已经找到自己这次所寻找的目标了。
就在「天字第二号房」内。
撑着高伞的身影停在门前，房门缓缓打开，它佝偻身躯，探入其中。
一个双臂缭绕着翠绿雷霆的道人出现在它视野中——
瘦削道人缓缓回头，眼神冷峻无情：
“福生无量。
来领死了吗，鬼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