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进宫献宝,算计太后
用完膳,金银备妥。
郕王亲自押着自己五分之一的身家慢悠悠往紫禁城赶去。
路上,朱祁钰将成敬与卢忠二人一起叫进了马车车厢。
看着白面无须的成敬,笑而问道:“成敬,如果孤没记错的话,你是永乐二十二年的进士吧?选翰林庶吉士。派为山西晋王府奉祠。后晋王与汉王勾连造反,你牵涉其中,受罪腐刑,被先帝指派与孤陪读。尔来已有十八年光阴。”
“王爷天资聪慧,无错无漏。”
“人生不过百年,能共处十八年,何其有幸!”
成敬心中一紧,跪地叩首道:“王爷千岁,不可以凡人自居。奴婢不过一阉奴宦臣,岂能与王爷千金之躯并论。”
“起来吧,你我主仆,不必如此生分。”
成敬诚惶诚恐起身。
只听得郕王继续说道:“晋王谋反一事,你是否参与其中,孤心中了然。然天子无过,先帝更是如此。”
“不敢妄诽先帝。”
“不敢是好事。孤也不敢。”朱祁钰呵呵一笑,双手拢袖,石破天惊道:“十八年相伴,孤送你一场泼天富贵,如何?”
“奴婢不敢。”
成敬说话间,又要跪将下来,却被朱祁钰一把抓住,硬生生提了起来,笑容一收,沉声道:“不,你敢。孤送的富贵,你得接。”
成敬瞬间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这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郕王爷吗?
这三月以来,自己是看着郕王爷在王府内举止轻浮,将汪王妃,杭侧妃吃的死死的。有心提醒但又小心谨慎,总觉得王爷不是表面那般轻浮放荡。
直到今日,成敬才如梦惊醒,王爷是学萧何自污保身。
这点,朱祁钰表示成敬高看了,自己是真喜欢欺负汪王妃,就喜欢她端着身子被孤欺负的泪眼汪汪。
“成敬,待会你随孤一同去太后慈宁宫献宝。献完宝后,你挑一个合适契机,如此……这般……虽受点皮肉之苦,但太后必许你一场富贵。”
啊!这也行?成敬讶然当场。
朱祁钰叮嘱完成敬后,又将目光移向自己贴身侍卫卢忠,看这憨批样,好笑又无奈。
笑骂道:“放心,少不了你那一份。你等太后赏完成敬,跟在成敬后面跪下喊一句‘俺也一样’,然后孤就算把你打死,你也不得放半个屁来,知道吗?”
“晓得了。王爷。”卢忠跪地应诺。
待成敬和卢忠从车厢内出来,卢忠想着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笑容更甚刚才。
倒是成敬,面如平湖,实则内心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天子北狩,自家王爷刚领监国身份,如此算计太后,王爷的意图……
成敬身子一抖,不寒而栗。
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此时才是八月中旬,顺天府第一场雪起码得到十月底十一月初。
王爷却已想王上加白。
……
皇宫内,孙太后自方才退朝便一直忙到现在,与自己儿媳妇正统皇帝正宫钱皇后一起张罗着赎金。
天子北狩的英勇事迹也随着二人的张罗,传遍了整座后宫。
就在孙太后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听得手下太监李永昌一声传报。
“启禀太后娘娘,郕王请求觐见。”
“何事?”
“说是来孝敬太后娘娘。”
“宣。”
当孙太后看到朱祁钰指挥着两个手下抬着一口大木箱子晃晃悠悠走进慈宁宫,还不明所以。
直到朱祁钰当着她的面打开箱子,金光银色,上为金,下为银。
不由变了脸色,“郕王,汝欲何为?”
“今早在朝堂上听了皇兄口喻,虏贼索金,给他便是。能迎回皇兄,千万两也是值得。
大臣无心,孤为臣弟,也无心否?”
“郕王……”孙太后喘了口气,眼角竟泛出一抹泪花。
这一夜,她这个太后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那些公卿大臣国之重器多少顶撞,唯有在郕王处才稍稍得了几句暖心话,体己话。
朱家人,到底得是朱家人来护。
丝绢轻拭,孙太后微红着眼眶,第一次朝朱祁钰露出一抹温煦笑容,柔声道:“殿下有心了。赏金由哀家与钱皇后筹集便可。这些金银细软,你自取用。待过了这动荡日子,哀家再赏你些良田宅院。”
“太后若不受,便将臣郕王身份也一并撤去罢。臣弟与皇兄,俱是皇家骨血,自当荣辱与共。”
孙太后一副“真是怕了你了”的嫌弃又喜悦面孔。
便是你皇兄都不敢对哀家这般说话,唯有郕王你这个混不吝,哀家记你好,你反倒狗咬吕洞宾,转头威胁起哀家来了。
罢了,罢了,不与你这愚孝愚悌之人做这些锱铢计较。
孙太后收了朱祁钰的孝心,赐了座位,二人闲聊起来。
语气之间也少了几分一板一眼的官腔,多了几分自家人的亲热。
孙太后念着将凑来的金银珠宝装车给瓦剌送去后,也先能遵守承诺,将她好皇儿放回来。
其实她心里也是知道的,瓦剌虏贼,本没有信用可言,出尔反尔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孙太后便想盼上一盼。
万一呢?
朱祁钰陪着太后一起,唉声叹气,念着他的好皇兄在瓦剌军营里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聊完了堡宗,孙太后话题一转,絮叨起了朱祁钰的监国之职。叮嘱他要承仁宣二帝的圣仁之心,处理政务时要多为大明百姓想上一想,与民休息,恢复国本。
朱祁钰频频点头称是。就像工作群里,机械且重复的那一声声“收到”。
孙太后却不觉得朱祁钰敷衍,只看他那恭谨的态度,心头大慰。平日里,她多唠叨一句,她的好皇儿便要不耐烦,也唯有郕王听的认真,刚才竟还找李永昌要起了笔墨纸砚。
问他作甚,竟老实承认说记不住哀家的叮嘱,要以笔墨记下来,回去挂在床头,日思夜思,长挂心头。
这不胡闹嘛!不过一些妇人的碎嘴唠叨,郕王何必如此重视,哪怕是左耳进右耳出,哀家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只是越弯越翘的那抹嘴角出卖了孙太后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兀得,一声哭啼,打破了这份和谐。
孙太后和朱祁钰皆是疑惑转头,看向抽噎的成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