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实话，周浩这一番表白，林佳佳不是不动容。
可同时，她也太清楚这个男人的秉性了。他已经背负了那个家太久，久到已经刻在骨子里放不下了。
她不信就凭她三言两语，就凭那么一两件事就能将禁锢了一个人二三十年枷锁给打破了。
所以，她需要时间去想，也需要周浩给自己更多的证明。
定下了这套房子，林佳佳和周浩心里都有股压不住的雀跃。
周浩走在路的外侧，攥着林佳佳的手，来来回回摩挲着，傻笑。
林佳佳嗔了他一眼，刻意伴着个脸，道：“笑什么？我说会原谅你了吗？”
“是是是，不笑了，不敢笑了。”周浩夸张地捂着嘴，两只眼睛却溜溜地转着。
林佳佳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是自打周浩妈来了南京之后，两人的首次破冰，心里都格外的热乎。
周浩一拉林佳佳的手，眯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说，“老婆你看，那是商场，也不算远吧？你别看这个小区比较老旧，位置还是不错的。离小区几百米就是一家公办的幼儿园，还菜市场。就是我上班的，稍微麻烦点，得转一路车。不过老婆你去上班就更近了，小区门口7路车，五站路就到了。”
林佳佳顺着周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大楼浸在熔金的光线中，分外的明亮刺眼。
大楼的影子倾在意侧宽敞的马路上，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最实在的生活。
她扭头，又看了小区门口那扇大铁门一眼，只觉得眼前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也亮堂了几分。
这，就是他们的家呀。
再回到张姐家，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多了。
林佳佳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球球将积木往桌子上一扔，欢欣雀跃地扑了过来。
“佳佳阿姨，你去哪儿了？球球还等着和你玩积木呢。”
四岁半的孩子，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晰了。林佳佳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没说话，张姐就围着个围裙从厨房里嗔怪地追了过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佳佳阿姨肚子里还怀着小弟弟，小妹妹呢，哪经得住你这么扑啊，赶紧放开。唉？周浩来啦？”
说着，她就伸手来拽球球。
“没事，没事。”林佳佳拉着球球往屋里走。周浩提着水果，从门外挤了进来。
“张姐，这两天佳佳麻烦你了，我今天来接她回去。”
张姐的眼睛来回在林佳佳和周浩身上转了一圈，连连应着，“哦哦，好的好的，不麻烦，麻烦什么呀，都是同事。哎呦，我锅里还炖着鱼呢，我去看看，你们一会儿留下吃饭哈。”
张姐趁机冲林佳佳使了个眼色，林佳佳立马会意跟着张姐来到了厨房。
“你俩……没事啦？”
林佳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剥葱，“嗯，我先观察观察他再说。”
“这就对了，妹子。”张姐乐呵呵地接过葱，三下五除二地切成几段，往锅里一丢。“两口子过日子不容易，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多沟通，别跟姐似的，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张姐像是劝林佳佳，又像感叹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她略带歉疚地说：“还有件事你可别怪姐多事哈，你今天早上说是如医院，我怕你一时想不开，所以才通知了周浩。”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林佳佳想不开，她更怕因此摊上事儿。毕竟，人是在她家住下的，如果孩子没了，她只怕说不清楚。
她和球球的这个小家，已经是风雨飘摇了，经不住任何波折。
这事儿，林佳佳已经猜到了。她不怪张姐，事实上不管周浩今天来或者不来，她可能都狠不下这个心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在看见已经和球球玩得熟络的周浩时，会心一笑。
林佳佳收拾好行李，同周浩又回到了出租屋里。
屋子显然收拾过，已经恢复了原样。主卧室的床单，也换回了蓝色格子的冰丝凉席。
林佳佳知道，这是周浩的示好，他在努力地修复着两人破裂的关系。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这份示好她乐意接受。
简单洗漱之后，林佳佳早早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周浩在和什么人通着电话。
“你说什么？妈出了车祸？……严不严重？……你别急，我和你嫂子马上回去……”
听到这儿，林佳佳一个激灵就醒了。
“怎么了？妈出了车祸？”
“嗯。”周浩神色严峻，用手机定了最早一班的车票，又向公司请了假。“说是挺严重的，我们得赶紧回去。”
林佳佳来不及细问，她掀开被子，赶紧下了床。
她心里慌得厉害，像是一杯被晃得四处乱撒的水，搅得她差点吐出来。
她强撑着，来到阳台上，收了几件衣服。
透过阳台的玻璃，她看见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气压低得厉害，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她赶忙又带了两件外套，就跟着周浩出了门。
车子晃晃悠悠驶了不到半个小时，天际忽然劈出一道闪电，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击发起来窗户。
周浩角色阴得厉害，双手止不住地发颤。
他不敢去想，周海的那句“严重”究竟是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是活着，还是死了？是全乎的，还是残废了？
他不敢将事情往坏了想，可他的思绪却像是一头倔驴，怎么也不听使。
他.妈刚回去就出了车祸，真的这么巧吗？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话说重了？他.妈一时没想开？会不会是他.妈又听见了什么闲言碎语，熬不过面子，想不开？
各种念头千头万绪地迸出来，愧疚和自责在种种揣测中，被无限地放大。
林佳佳了解周浩，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她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雨越来越密集，白练似的模糊了远处的风景。大量的雨水从车窗顶上漫出来，一股一股地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细流。
雨急风骤，气温一下子低了好几度。
林佳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从脚下的旅行包里掏出两件外套。一件自己穿上，另一件她递给周浩。
可周浩跟没看见似的，迟迟地没接。
林佳佳就这么僵着，蓦地明白了过来。
周浩，在怪她。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钟了。
周浩焦急地打了个电话，就往医技楼二楼的手术室门口跑。
林佳佳不敢走得太快，只能远远跟在后头。
从电梯出来往左走了约一百米，拐了个弯，她就看见周浩和周海吵了起来。
“要不是你把妈撵回来，妈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妈要不是心情不好，怎么会出车祸？你现在倒是有脸来了，滚，给我滚！”
周浩明显在让着周海，他一手推搡着冲过来的周海，扭头询问着一旁正劝架的中年女人。
“二舅妈，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腿折了，其他的没什么大事。”二舅妈拼命把周海往后拉，见拉不动懊恼地锤了周海的背两下。“海子，你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这是在医院！”
周海被锤的脾气越发上来了，半边身子用力一甩，将二舅妈甩得撞在了墙上，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这番动静引得手术室外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你闹什么？再闹我报警了”
林佳佳快速走上前去，呵斥了一声。
周海一看见自己这个嫂子，天然有些发憷，顿时偃旗息鼓了。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吵、怎么闹，他大哥和他妈都不会真的同他计较。可林佳佳不一样，她不但会计较，还会往死了计较，光看当初那四十万首付金的事就能看得出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在看见林佳佳挎着手腕上的小包时，登时又打起了注意。
“妈是因为你们才出的事，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缓了缓，他继续说道：“你们要真担心妈，想赎罪，那行，赶紧把医药费给报销了吧。三万块钱，少一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