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在扬州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两艘船就启程沿着运河到了长江。
接下来的路程,就不走运河了,因为走运河绕的远,同样到不了岛上。
他们会顺着长江而下,一直到松江府,然后从松江府坐上海船,直接上岛。
这段路程是最快的,早上从扬州府出发,傍晚时分,就停在了通州的码头边。
这一路顺风顺水,沿江而下,时速差不多超过十五公里,剩下的路程,明日午后就能到松江府。
明朝时期,宁波是最大海关,东瀛,朝鲜,南洋的商船,主要停靠在宁波。
但松江的位置更好,长江带来了沿岸的商品,松江也逐渐取代了宁波,变成了最大的通商口岸。
如今的江苏水师,就驻扎在松江府的入海口处。
如今是1708年,大航海时代,松江府的天然地理优势,将会越来越明显。
周永文也时常对着地图考虑,如果他要造反,未来的首都放在哪里?
京城适合做大陆国家的首都,却不适合做海洋国家的首都。
如果按照通航来看,松江府最合适。
可是这里没有战略纵深,就又比不上金陵了。
只是金陵有些让人忌讳,以这里为首都的历朝历代,都很难长久。
若是沿着长江而上,武昌也比较适合。
那里位于腹地,长江也能直接入海,而且方便控制西部地区。
想这些还太早,现在主要考虑奠定基础。
只有把东北,西北都平定,才能考虑对外扩张。
第二天午后,船只缓缓靠在了松江府城墙外的码头边。
从进入黄浦江,就能看到许多海船。
海船跟内河船最大的不同就是船上的船帆更多,船只更大,为了抵御海风海浪,吃水更深。
而内河船,差不多就是平底,到了大海里,轻易就会被掀翻。
但可惜的是,由于明朝的错误举动,原本能制造的大福船,现在几乎看不到。
大顺如今最大的海船差不多四十五米长,宽度约十三米,载重量能达一千吨。
这也是如今最大的海船,桅杆的最大高度有三十五米,几乎是十层楼的高度。
不仅周永文惊叹这个时代的木船工艺,其他人更是少见多怪。
船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了岸边的周吉与周松,他们也看到了周仲祖,小跑着过来,在岸上打招呼。
“吉叔,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接到了飞鸽传书,昨日就启程过来了,伯爷也来了,不过要去拜见江苏水师总督,被留下来用膳,一会儿就会回来。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就是又不少晕船的,一路都在吐。”
周吉大笑:“那等去了海上,会吐的更狠。”
船刚靠岸,周吉就跳了上来,先去拜见老夫人。
“大嫂子,行李众多,不过我们带来了一百多将士,怕冲撞了你,你跟侄媳妇她们就先下船。”
“让你来回奔波,辛苦了。”
“不苦……”周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伯爷上次拜见了薛三爷,薛家知道你回来,这几日都派了下人过来等着,你看要不要见见?”
薛氏楞了一下,拍了拍搀扶自己的三儿媳王氏的手。“你去照顾你弟妹,她这一趟,受了大罪了。老二家的,你帮忙看着几个孩子,老大家的,你管好财物。”
周永文就顺势来到了祖母的身边,扶着她的手臂下船。
到了码头上站定,薛氏才跟周吉说道:“是老三家的下人?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
薛氏平时不提娘家,周永文还是从父亲口中,听说了一二。
薛家是湖州的耕读之家,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也就是小地主家族。
湖州虽然富庶,却人多地少,家族只要人一多,田地就越来越少。
这里的人除了科举当官,最多的就是当师爷。
绍兴师爷全国出名,周永文的舅公家在南浔,当师爷的也很多。
当初周永文的祖父是定海水师把总,祖母的父亲给县令当师爷认识,把女儿嫁给了祖父。
至于发家,那是成亲之后的事了。
周家发家了,薛家也沾了光,大舅公考了秀才,几次都没有中举,就绝了念头发展家业。
二舅公中举后,三十岁没有考中进士,周永文祖父就托人给他找了个县丞的空缺。
这些年兢兢业业,如今在西南任七品知县。
他不是正路子出身,官也到顶了。
三舅公是三兄弟里面最聪明的,顺利考上进士,安排了一个上县知县,后来升任京城六品推官。
只要过渡一下,以后知府有望。
可他却犯事了,不仅收受贿赂,还草菅人命。
虽然后来查清楚人命非有意所为,却也是流放的命。
定海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他,只得了撤官永不录用的判罚。
他回老家后闲不住,靠精通律法当讼师,又惹了杭州望族孙家。
又是定海伯给他擦屁股,他才脱身,如今混到了松江府,给知府当师爷。
薛氏对这个三弟心疼又恼他不成器,不过周永文的记忆里,这个三舅公是个妙人。
他对孩子们都亲切,不摆架子,三十几岁还能跟孩子们一起玩游戏。
仔细回忆了一下对这个三舅公不多的印象,这个三舅公有些不成熟,还有些愤世嫉俗。
薛氏身强力壮,虽然坐了十几天的船,有些疲惫,却依旧走路如风。
码头这里被将士封锁,周松安排着他们,准备上船搬东西,正在分配任务。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看到薛氏走了过来,立即上前迎了几步,长揖到底。“胡青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一路辛苦了,三爷在东城望晓楼备下了三桌席面,大桶饭菜,还望老夫人能笑纳三爷孝敬大姐之心。”
“老三人呢?”
“李总督知晓伯爷来了松江府,抢了吴知府东道,在府内宴客,伯爷推却不过,只能与吴知府去了,三爷也在作陪。”
周永文意识进入空间,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但坐船不运动,也没有觉得饿。
可现在这个胡青一提,登时觉得饥肠辘辘。
他们一行主人家就有两席,有身份的仆人坐一席,其他人野都安排了大锅饭菜,这种招待也很不错了。
薛氏沉吟了一下问道:“望晓楼可远?”
胡青松了口气,立即指向不远处的城门,“不远,进了城门就是。”
薛氏点了头,周吉早有准备,立即安排了下去,他亲自盯着,又有将士守着,不怕出差错。
一行人兴高采烈进了低矮的城墙,这里的城墙,跟京城相比,的确算低矮。
而且街道狭窄,民居非常拥挤,有一种寸土寸金的感觉。
松江府,原本按照县城规制建设,城墙也比较低矮。
现在被升级为府,原本要扩城,但是城墙外的空地都被商户占据,无法扩张,造成了如今的窘境。
望晓楼距离城门不到五十米,是一座两层酒楼,二层已经被包下。
这里出名的是淮扬菜,虽然都有些嫌清淡,但也称得上美味。
还没有吃完,心里有事的周伯祖与苏昭就回来了,上来打招呼。
被高奶娘抱着的妙玉,看到亲爹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起这是自己父亲,搂着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就哭了。
苏昭原本笑意盈盈,一时间惊愕,又感慨万千,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父女天性啊!
想到苏昭死了,苏太傅也死了,高奶娘应该是保不住家产,才把妙玉养在寺庙,借助寺庙势力,替妙玉保住了一些家产。
可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了亲人,孤零零一个人,那个时候更可怜。
三舅公对祖母这个大姐,带着三分心虚,三分讨好,薛氏只要给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如同舔狗一样开心。
他尊敬大姐,情感真挚,虽然人现在不知道好歹,最少人品还是有的。
周永文沉吟了一下,心里有了对这个三舅公最好的安排。
收回了注意力,周永文才发现父亲一直在对自己使眼色,连忙三五下就吃完了饭,跑到了父亲面前,喊了一声爹。
猛地一看,跟普通的儿子向父亲撒娇没有二样。
周伯祖还故作严肃,训斥道:“八岁了,还撒娇,这一路上可还听话?有没有给祖母惹麻烦?”
薛氏不愿意了,也顾不上跟三弟说话,高声道:“大郎乖巧的很,不用你在这里当严父,若是下午就启程,你就快去码头管着装船。”
周伯祖陪笑道:“母亲一路辛苦,今日启程,夜间行船危险,就在望晓楼后院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晚点就能到了。”
姚氏连忙急着说道:“那样的话,还要把铺盖拿几床,大人好将就,母亲与小孩子可不能将就。”
周伯祖拎着周永文向外走。“你先吃饭,我去安排。”
父子俩下了酒楼,周伯祖摆了摆手,几个护卫就跟的那么近了。
长富,长贵,见状连忙也腿远了几步。
只有扬州捡的那姐弟俩,姐姐青儿拉着蹒跚的弟弟荣儿,想要过来磕头。
以前天天吃不饱,可现在,她每顿饭都按时吃,弟弟也不再饿肚子了。
周游的好日子,即便是爹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经历过。
被长富拦下,跟她说了两句,她才担忧地站住了脚步,不敢再跟过来。
出了城门,没有了身边经过的行人,周伯祖才低声问道:“儿子,你那袖里乾坤,可能装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