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输赢
高欢心里暗自疑惑，在他的记忆里，前世里老丈人也没给自己这么大力度的支持啊。前世昭君嫁给自己时也只是带来了一匹骏马，几箱衣物妆奁而已。哪有现在这么大的手笔！
高欢当然无比清楚这一百九十二抬嫁妆的含金量，前世里他为了平衡朝野势力，无奈之下选择把女儿嫁给孝武帝元修。那时他为了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几乎搬空了整座渤海王府，饶是如此也不过是凑出了一百六十台啊！
但就是这一百六十抬的嫁妆也让小皇帝元修惊呼不已，在大殿之上连称：“高王贵我！”，引得许多政敌特别是那宇文黑獭连番攻讦。
想到这里，高欢不禁汗颜。人人都说怀朔娄家富可敌国，以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体会。现在见娄内干轻飘飘说出一百九十二抬嫁妆，而且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与前世看似豪气干云实则打肿脸充胖子的高王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娄家之豪富竟恐怖如斯！
就在高欢还在浮想联翩间，却见娄内干眉头挑了挑，看向他和娄昭君两人。表情温和，语出惊人道：
“你们两个成亲之后就不要住在南边了，离得远不说，也怕昭君不适应。此处临近不远处有一处三进的宅子，虽然许久不曾住人但也是按时打扫清理，也算干净。你们到时可以迁去那里居住，来往也方便些。”
高欢心神一动，暗忖那么多嫁妆也就罢了，看这意思还要送房子？这软饭吃的都不心安理得啊！下意识推辞道：
“大人不必如此费心，小子日后另择一处宅子就是了，定然不会让昭君为难。”
娄昭君见状便要开口，却被一旁看在眼里的娄氏抢先调侃打岔道：
“昭君不必说啦，外向也没你这个外向法！三番两次维护你那小郎君倒也罢了，今次难道还要劝着他‘图谋’我娄家家产不成？”
娄昭君闻言顿时红了脸羞赧道：
“阿母就不要取笑我啦！高郎不知内情，我刚才只是要向他说明一二，还要被阿母打趣……”
娄氏嘴角上挑，展眉转向高欢，轻声笑道：
“高公子不用再推辞啦，那处宅子原就是我娄家旧宅。自昭君两位姐姐成亲之后我们便搬来了这里，本就打算待昭君成亲之后留给昭君使用。之前我们还担心昭君未来的夫家不愿意。现下高公子独自一人居住，也没有什么顾虑，却是正当其用，到时你们住进来岂不两便？”
见娄氏言语间尽是坦诚，高欢只好不再推辞，又一次揖了一礼，温言道：
“既然如此，小子不敢再固辞夫人美意，在此拜谢了。”
娄氏与娄内干闻言都是一喜，异口同声道：
“那便如此说定了！现在还有些不便，等请期之后高公子便搬进去吧。那时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闲话了。”
高欢见他们连什么时候住进去都已经计划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当下也不再谦让，颔首微笑道：
“小子一切听从两位长辈安排！”
……
物换星移，时光飞逝。
高欢自原队主前往武川任职之后，便正式接任队主之位。北魏的队主虽然只是最基层的军官职位，但却属于位卑权重的类型。是军主与幢主等高一级别将领和普通士兵之间的桥梁，在军队里面有着无比重要的地位。
前世的高欢就是在队主这个位置上结识了不少人才，为后来建立霸府，控制北魏朝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高欢其实在前世便一直隐隐约约有个想法，那就是东魏如果想要真正意义上战胜西魏，仅仅从战术上面去赢得优势是不行的。也就是说，东魏不仅要能打，而且要知道为什么能打。这看起来是一句废话，但这句话却可能是历史上高欢和宇文泰宿命对决，高欢最终棋差一着的真正原因。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历史上的高欢，无论在谋略上还是在战术选择上都毫无疑问是稳稳压了宇文泰一头的。
但历史的结局很清楚：经常打胜仗的高欢输了这场宿命对决，而经常打败仗的宇文泰最终成为了历史的胜利者。这和楚汉争霸的情形很像，长胜的霸王输给了逃跑的将军，而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高欢想要找出这种原因，他觉得这个原因不会是一个人或者一场战役那么简单。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原因，项羽也许会躲过垓下，但他一定躲不过另外一个命中注定的终局战场。高欢可能会避开玉璧，但前面也一定会有一个叫做石壁或者是随便叫什么的城池在等着他。
而现在，队主这个位置，正是高欢找出这个原因最合适的地方。在这里他不仅可以接触到最底层的兵士，也可以接触到层级更高的将领，在高欢看来，战争输赢的原因无外乎还是要落在它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一个个兵士身上。
因此，高欢这段时间便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放在训练兵士和思考那个原因上面。段长已经全权负责了他和娄昭君的六礼仪式，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出现，以及按照段长的意见去购置一些特色物品就可以了。
出于汉家文化传统的考虑，高欢和娄昭君在六礼完成到正式成亲的这段时间里也是不能相见的。
实际上高欢这段时间完全处于和前世的高王几乎相同的状态:都是在满心激动而又心怀忐忑的等着那个人生中的重要日子，都是处于经历人生重要节点前的迷茫之中。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前世高王的迷茫是来源于对未来的一无所知，因此高王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广结豪杰，以增强自己在未来可能的乱世中的实力。
现在的高欢清楚的知道六镇的豪杰里，他结识侯景这几位便已经足够了。而现在看来，“高欢七友”这四个字无疑已经将他们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高欢的迷茫则来源于他对那个未知原因的毫无头绪，他在未来没有那本古籍作为依仗，会不会像前世的高王一样输给宇文黑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