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们仨
“干嘛拦着我，这个时间你不是该休息？”
“说说呗，你怎么回事？”
米格尔堵在楼道走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细烟，一双桃花眼在林克身上游走：“一大早上就出门，昨晚叫你半天也不应一声。”
“昨晚走神了，就是遇到点麻烦，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林克瞥了眼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扣着手指甲随口说道。
“是那瓶吸雾的事？”
“也有其他的，和你说了没用......你能快些替我找到地图我就谢谢了。”
“......”
米格尔注意到林克说话时心不在焉，一直偷偷关注着那扇关着的门，他轻叹一声：“你就没发现这段时间你变得有点奇怪？”
“哪有什么奇怪？我不是一直这样，你想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晚上还要开店，瞎替我操心什么，我就是脑子太乱了，得想想，对，我还得想想......”
“......”
“......”
米格尔弹了弹烟灰，看林克的眼神带着些许无奈：“你以前很少在家呆着，最近整天不出门，还搞了把枪，前晚枪响的时候，过了一会儿进步之桥就传出有人冲桥的消息，要不是你从楼上下来，我都以为是你干的。”
“呃.......”
有这么明显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希尔科那句话搞得疑神疑鬼，林克总觉得米格尔在点自己，真有可能，哈迪也许联想不到，米格尔作为第一目击者，他是能根据时间差推测点东西出来的。
毕竟搞情报的，都爱胡思乱想。
“发什么呆，到底是什么麻烦不能告诉我，和你要的地图有没有关系？”米格尔见林克不说话，顿了下，又道：“......不想说算了，那我们先谈谈其他事，听说你烧了黛芙妮大本营，把她气的够呛，那东西的后果很严重？”
“对，很严重。”林克沉吟了下，这个可以说，他本来就准备提醒下米格尔：“别碰那个，那东西对身体的危害表面看起来不大，但具有致幻性，短时间可能没什么事，长期下来身体会发生不可逆的病变，而且，强行戒断会加速病变过程。”
这个结论，是林克根据微光本身功能的推测。
其实微光的成瘾性更多是心理上，弱者渴望变强很正常，经过稀释后，达不到这种效果，但也会强化身体感官产生愉悦信号，产生类似于亢奋剂的功效。
至于戒断问题。
林克去过很多趟辛吉德的实验室，虽然不知道原理，但确实那些经过他长期治疗的人，后面都离不开微光，只能一直服用，稍停几天，身上就会泛起脓疱，而原本的病情也会恶化的更加严重。
反倒是那些小病小灾的，只用少许剂量没什么事。
“竟然会这样？”
米格尔微微吃惊，说道：“可这东西的源头好像就是出自你们......噢！所以你今早出门是去找希尔科了？你不同意？”
“嗯，这事他一直瞒着我，我想劝也劝不了，米格尔，我挺烦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他要做的事，我勉强还能理解点，现在越来越理解不了。”
林克本来不想说这些，可一谈起就停不下，他也需要有人给自己出出主意。
说不想管肯定是不可能的。
真要管，也不是管不了。
他还有张底牌，万不得已的时候黑影面具一戴，强化不知道能强化多少，但至少人手是不缺了，关键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立场这一概念有时真的难以明晰其是非对错。
他犹记得自己在污水中浸泡了整整五日，身躯溃如烂泥，蛆虫在其肌肤中肆意啃噬，每分每秒都仿佛置身炼狱，痛楚至极，唯余麻木。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想死都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虫子在身体里滋生，以他鲜活的血肉为食，直至彻底掏空他最后一点生机的那天。
难受到让林克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恶魔遭神明封印在瓶中，起初数百年，祂誓言若有人拯救祂，便为那人达成愿望，而后数百年则转而怨恨万物。
林克实属幸运，还没到怨恨万物的地步，就被人救起。
希尔科教会他生疏的语言和文字，引导他熟悉这个无比陌生的世界，那会儿，希尔科手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手下，不过他对林克的态度却出奇的不错，现在林克能活这么滋润，真得感谢人家。
林克当然也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下金克斯，可这种事，只能背地里做。
他真正担心的，不是暴露后自己会不会被清算，只是怕最后白忙活一场，还是保不下那小孩，林克有替死玩偶，希尔科真要清算他，命给他就是了，特别是现在知道微光这件事后，他甚至觉得这算是解脱。
照顾的情谊，这三年替他做了这么多事，又是搞刺杀，又是收账，又是深入敌营打探消息，也该还清了，无非是最后还差他一条命。
而且，希尔科似乎确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需要他。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大概就是三代微光研发成功，可直接作用于人体时那会儿，哪怕是街上随便找个混混，都能成为顶尖战力。
在此之前，希尔科总会让林克跟在他身侧，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后来慢慢的，就减少了与林克单独相处的时间，甚至夺取黑巷的计划，林克请假未参与，希尔科都能批准，他认为凭目前掌握的力量，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不影响大局。
现在有了足以令他些许信任的赛维卡，林克的作用更小了。
他没有拉帮结伙过，因为不喜欢这个团伙里许多人的作风。
他朋友很少，因为始终感觉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明明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底线一降再降，三观一改再改，就连生活习性都在努力学习着这里的人，可一些想法总是冲突。
辛吉德说只有天才会孤独。
不是，穿越者也很孤独。
特别是失去目标的穿越者，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搞改革吗？有想过，救自己命那人刚好也是这么想的，大家一起努力，说不定能成。
但现在看来也不是这块料，希尔科瞒自己这么久都没发现端倪。
你在这世界，连朋友都交不到几个真心的，又没有绝对碾压的武力，改革个毛啊。
林克以前也只是个小小警员，连刑侦都不是，当过两年片警，守过几年监所，唯一一次出勤危险任务，还是当地县城警力人手不够，被协调去帮外地来的同事打击跨境犯罪团伙，他负责封锁周边现场，也就那一次真正对人开过枪。
这些年的经历，只教会了他怎么才对得起良心。
能造把勉强能用几次的土枪就很厉害了......
林克有一搭没一搭和米格尔选择性聊着一些困扰：“为这件事，我俩都闹得挺不愉快，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又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米格尔是个称职的听众。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林克的神情，静心聆听直至林克讲完最后一句话，他沉默片刻，说：“林克，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有个妹妹么？”
林克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自己妹妹，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听你提起过，你租给我这间房子本来是她的。”
“是这样......她叫米格雅，我俩快五年没见过面了。”米格尔露出一抹苦笑，将烟吸至烟蒂处，吐出一团烟雾。
“......”
这是准备和我比惨吗？
听到这话，林克上前就想给他个拥抱，宽慰下这位想起伤心事的朋友。
“想哪儿去了！”米格尔翻了个白眼，将凑过来的林克推开，他幽幽道：“那孩子去了皮尔特沃夫，现在过得好着呢。”
“那你一脸落寞干嘛，想见就去呗，你又没犯罪记录，去上城没人拦着。”林克没好气道。
“她不想见我。”
“为......为什么？”林克感到疑惑。
米格尔唉声叹气道：“你瞧瞧我现在的工作，说好听点是开酒舞厅，说难听点就是个老鸨，她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干这行，觉得是我害了那些姐妹们，那时候她整天和我吵架，后来有一天，她留下一封信，突然就走了，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去了皮尔特沃夫读大学，给她寄钱也不要，嫌我钱脏，可她哪里知道，要不干这行，我也养不活她......”
这故事听着不对味。
林克皱眉道：“不是，米格尔，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想劝我离开，还是劝我理解希尔科？”
米格尔摇摇头：“都不是，听我说完，她一开始离开时，我以为只是在耍小脾气，总有一天会发现钱不是这么好挣，可后来我发现，米格雅离开我过的也很好，她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新的朋友，但她依然不认可我，自己投资了家疗养院，还从我这儿挖了不少姐妹去从事新的工作......林克，我是想说，这世上没谁是离不开谁的，只要你有能力，并认为自己是对了，那就去做，用自己的方式。”
“得了吧，真把我当小孩啊，这些道理你以为我不明白？”林克摊摊手，“关键是，我要阻止这事儿得用什么方式，我想不到一个能让我即对得起良心，又对得起这条命的办法来解决......行了，能说的也说差不多了，米格尔，你替我操这些心，不如快点替我拿到地图算了。”
谈到这里，林克已经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
越想越难，越说越复杂，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先把金克斯的事情解决再说。
见此，米格尔也没了办法，他是看林克昨晚回来后精神状态不好，这才特意来劝劝，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唉，这事我记着的，别老是催好不好，这才过几天时间？我那老顾客忙着选议员呢，等下周的进化日，出结果了，想来会叫人去他家里庆祝。”
“下周进化日？”
林克闻言一阵牙疼，那岂不是说皮尔特沃夫的安防力量这段时间又会增强。
“是啊，听说是有人搞出了个新玩意，这次的进化日举办的很隆重，所以那天我才不想给你地图，就是怕你去闹事......”
“新玩意？什么新玩意？”
“我怎么知道。”
米格尔说着，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反正你自己想想，要是哪天真要和希尔科翻脸记得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准备跑路的船票。”
林克耸耸肩：“那你想多了，暂时没这个打算。”
“呵呵，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说完，米格尔又轻叹一声，缓缓弯下腰，轻轻捶了捶那因久站而酸楚的双腿，并未多做解释，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唉不是，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林克冲他离去的身影喊道。
什么叫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事儿要翻脸也是我翻啊。
米格尔行至拐角处时，忽地止住脚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克，以及那经过修补的房门，微微摇头，像是在抱怨：“你以前都会请我进去坐坐的......”
林克：“......”
他望着米格尔消失的方向，一阵错愕。
然而，这种错愕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硬生生地打断。
“吱——”
家中的门，蓦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
一只蔚蓝色的眼眸透过门缝，静静地凝视着林克，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欣喜的光芒，女孩轻声道：“林克，我都听见了，你要和希尔科决裂吗？”
林克：“......”
不是，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还有你这什么表情，我要和希尔科决裂，你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林克眼角抽搐，捂住女孩的嘴，就把她往屋里推。
米格尔那家伙明显也察觉到了点什么事，虽然他值得信任，但林克并不想将对方卷入这场麻烦里。
“小声点，人还没走远呢。”林克低声说道，顺手带上门。
金克斯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
林克才把手松开，她就迫不及待道：“你要和希尔科翻脸吗？太好了！到时候找到蔚是不是就不用把我们送走了，我们可以一起对付他，我们三个，你，蔚，还有我！我就知道我们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