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人有请
“唉,没想到费大夫居然如此用心良苦,为我准备如此大礼。可我还害得他半身不遂,真是百死难辞其咎啊。”
李靖一间车厢一间车厢查过去,每掀开一面垂帘,他的眼里就多一分冷意。
跟在他背后,暂代费仲管事的费季顶着一头冷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些车厢里密密麻麻塞满了锦盒,都是费仲从朝歌到陈塘关这一路上搜刮,不对,是无法拒绝的来自各地官员的礼物。
作为费仲的亲弟弟,这些金银财宝自然也有他的一部分,可他对李靖要收下所有财宝的意思,连半点争辩的想法都没有。
毕竟这位李总兵,刚刚才用一柄看起来轻飘飘的弓,将费仲压得血肉模糊,然后无比后悔地替费仲治疗。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都说了别让你接,你看你,倾尽全力也无法扛起啊”……
如果他真把费仲治好了,费季或许只会把李靖放在狠人的层次上,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可李靖治了,又没完全治。
治好后的费仲已经不成人形,被轩辕弓砸烂的半边身子完全扭曲,手脚都像枯麦秆一样,细得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折断。
脸更是凄惨,当时轩辕弓砸落,费仲整张脸都被带的栽进土里,被砸碎的青石砖刮得稀碎。
被李靖一治疗,整张脸就像被水泡烂的草纸,五官歪七扭八洒在脸上,是个人瞧他一眼都会发自内心的幸福——至少没他这么惨。
而且费仲还断了半截舌头,话都说不清了。
简单来说,费仲还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这种人岂是狠人二字就能概括的?费季现在已经将对李靖的态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即便李靖要杀他全家,他都只敢一个人跑。
相比之下,区区几车财宝,和费家的金山银山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把这瘟神送到朝歌,然后带上费家老少有多远逃多远。
“李总兵,也不是我要催你。只是陛下欢喜得紧,想早日见到你嘞。要不我们轻装上路?”
李靖向费季摆摆手:“这怎么行,十辆马车,一辆都不能少。咱们原路返回,一步都不能偏。”
费季哪还有心思揣测李靖想干嘛,陪着笑就让人安排出发。
李靖和家中妻儿告别,再三叮嘱哪吒小心谨慎,殷娘则是递给他一个精美的木盒。
“献给陛下前好好装着,别冲撞了陛下。早些回来。”
李靖收下木盒,深深搂了一把殷娘。
此界可千万别是幻觉,我一定会回来的。
车队上路,殷娘站在城墙上目送,从黄昏直到深夜。
哪吒盘坐在她身边,目光炯炯地审视四周,连蚊虫都休想靠近他娘亲百步之内。
时光流逝,李靖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偶尔将翠屏山上传来的香火送进轩辕弓中,免得增长了自身修为。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冀州城中,略作休息。
李靖找到城内最高的酒楼,用马车中的金银包下一整层,然后伸手对着空中云彩揉捏几下,组成度厄二字,锁在酒楼顶端。
不到一个时辰,随着奇景在冀州城内口口相传,他也等来了自己想等的人。
一个穿着黑底银边大衣,远看像只飞鸦的青年几个箭步腾空而起,一脚踩在顶层的一处窗槛上,满脸惊喜就探头往里瞧。
见到里面居然是李靖的时候,青年脸色一变,像是和某种糟心东西不期而遇一样,转身就要跳下去。
李靖淡淡道:“师弟,给我三句话的时间。”
郑伦顿了顿,最后啧了一声,大大咧咧在李靖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大圆桌他还嫌不够,把椅子往后蹭了蹭。
李靖对他有这种表现也不意外。
谁让就是因为自己心灰意冷放弃修行,让度厄真人淡了授徒的心,连累郑伦也被送下山来。
虽是同门师兄弟,自己对他而言却无异于仇敌吧。
“第一句,我今天是来给你送钱的。”
郑伦嗤笑一声,扭过脸去满是不屑。
钱钱钱,权权权,这个师兄脑子里也就剩下这点东西了。
听说他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个轩辕弓,准备进献给陛下,估计又在谋划加官进爵了吧。
你直到今天都不知错!你以为是钱的问题吗?
要不是你贪恋红尘,岂能害得我也被师父送下山来!
李靖叹了口气,对师父和师弟,他确实心中有愧。但当初的他实在是资质太差,在山上苦熬一辈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放弃修行居然会让师父如此伤心,甚至连累师弟。
“第二句,这钱一半给你培养乌鸦兵,另一半替我换成粮食,掺些沙子在冀州城施粥。”
李靖本意其实是想将财宝还给给地百姓,但从陈塘关到冀州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即便他将财宝分给百姓,结果无外乎只是让各地的官吏再搜刮一遍。
自己还没有能够威慑天下的能力,也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他才想到郑伦。
师弟虽然恨自己,但他也是心怀悲悯之人,让他替自己接济百姓无疑是最好的。
即便需要付出一半来“聘用”郑伦,但终究好过被官吏搜刮回去的好。
郑伦听李靖这么一说,脸色中不由多了些困惑,想开口问为什么要掺沙子,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是李靖,他又硬生生憋回去。
打死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见郑伦一副我很想问,但就是不想和你说话,你最好自己说明白的表情,李靖苦笑着摇摇头。
终归还是单纯啊,和在山上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也想逗逗这个师弟,也就故意不说,继续把自己的三句话说完。
“第三句,替我给苏护带句话,费仲已经被我废了,日后他有余力的情况下,还请多多帮助陈塘关。”
郑伦砰的一声拍桌而起,满脸惊讶:“你把费仲废了?!”
当初就是因为费仲这狗东西,只因苏护朝见时没给他送礼,费仲就向殷寿进谗言,让苏护献上女儿苏妲己。
后来冀州城险些被破,若不是他及时返回,怕是只能看见满城残垣断壁。
没想到费仲居然被李靖给废了?!
略微平息一下心情,郑伦双手环抱在前,审视着李靖:“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靖领着他走到窗边,指着街边一辆马车,轻轻吐了口气,马车窗口上的纱帘被吹起,露出里面正在喝粥的费仲。
费季喂一口,费仲吐半口,然后费季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嘴里还抱怨个不停。
“这李总兵也太小心眼了,都把二哥你整成这样了,还非要让你在车里待着……”
见到费仲惨状,郑伦先是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又一拳砸在窗框上,哈哈大笑。
“替我施粥的事,能答应吗?”
郑伦轻咳两声,勉强愿意和李靖说话了。
“施粥就施粥,你让我掺沙子作甚?”
李靖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只有这样,真正快饿死的人才能喝得上。”
郑伦蹙着眉头,完全没想明白李靖的意思。
“你先下去,找到费仲车厢里的另一个家伙,让他将财宝交付给你,等你开始施粥,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郑伦若有所思地迈上窗槛,突然猛的一回头。
“下次再来冀州城,我请你喝酒。”
李靖微微一笑:“好。”
郑伦错开眼神,搔搔脸颊:“你别误会,我就是替苏候谢谢你而已。”
“走吧,别婆婆妈妈的了。”
李靖扶着郑伦的脊背轻轻一推,将他送下楼去。
见郑伦把费季拖出车厢,然后一个人钻进去狠狠扇了费仲两耳光,出来拉着费季就要走,没几步又返回去踹费仲两脚,李靖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总兵当真是个奇人。只有快饿死的人才会愿意喝掺沙的粥,若不是爱民如子,哪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李靖回过头,看着毫无声息就出现在屋内的俊朗青年,本能放出神识感知。
对方就坐在郑伦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可神识中只有一团云气,虚无缥缈。
李靖反倒放下心来,这种人物愿意好声好气说话,就说明对他没有恶意。
他提着酒壶为青年斟酒,青年却伸手挡下,然后取出一个羊脂玉的酒葫芦晃了晃。
“你这个不行,喝我的。对了,不知道玉鼎师弟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青年先指着自己的脸,然后指着李靖体内玲珑宝塔,歪头微笑。
“我叫云中子,太乙和玉鼎的师兄,也是替你炼制玲珑黄金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