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猎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穿在身上的竟是魔法斗篷呢？”

金克斯面露微笑，少女的笑容虽然甜美，但潘却从中感到一股寒意，像是一朵冰雪中绽放的鲜花，透着十足的反常。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急忙解释。

金克斯眯起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与他们的微妙气氛不同，独自走在前头的泽丽心情愉悦，迈着大步，哼着小曲儿，披上这件魔法斗篷，可谓冬暖夏凉，自动隔绝酷热与严寒，为穿戴者调节最适宜的温度。

泽丽忽然折身跑了回来，好像意识到独享清凉有些不厚道。

“不必了，你自己穿吧，我不觉得热。”

金克斯拒绝了泽丽的提议——两人交换着使用魔法斗篷。

泽丽可不愿给人留下自私的印象，只好求助似的望向潘，希望他能帮着说两句好话。

潘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那金克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一起披斗篷好不好？”

泽丽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露出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神。连潘都听出了少女的潜台词，这是在央求金克斯和她做朋友。

但是，依旧遭到了金克斯面无表情地拒绝。

泽丽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耷拉着肩膀，意气消沉。

潘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不要气馁。

如果抛开这里异常的高温，倒也算得上景色秀丽，奇特的地貌独树一帜，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山脉，山势连绵，所以他们决定沿反方向探索，先穿过眼前的密林，一路上，许多闻所未闻的绿植鲜花令人耳目一新。

一只银灰色的大鸟展翅飞过天空，潘抬头眺望了一会儿，金克斯和泽丽都表示不曾见过。虽然以她们的年纪来说，绝对算不上见多识广，但这种颜色奇特，体型庞大的鸟的确罕见，潘愈发肯定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莫非，他左手的符文拥有穿越的能力？可这里究竟是何处？

一路上荒无人烟，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泽丽发现了路旁的一颗果树，结着红艳艳的大果子，只是离地颇高。高温天气，少女早就口渴难耐，赶忙拿出电能枪，跑到树下仔细瞄准。

“打中了！”一发命中，泽丽开心得跳了起来，伸手接住坠落的果实，迫不及待地与大家分享。

红果宛如椰子大小，金克斯蹙起眉头，怀疑果子能不能吃。

“那我先尝尝吧。长得这么好看，味道应该也很好吃。”泽丽有些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

眼看她真的打算张嘴咬一口试毒，金克斯略感无奈，轻轻揪住她的辫子，阻止她的鲁莽行径，然后朝潘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来试毒。

潘微微一笑，这个工作他本来就准备自己代劳，当下更无二话，取下饮血剑，瞬间将果子切成数块，自己先尝了一口。

金克斯二人都在关注着他的反应，泽丽尤为在意。

潘咬了一口，嚼了两下，随即吞了下去，朝二人微微颔首，表明此果无毒，可以正常食用。

金克斯虽然一路强撑，但罕见的高温的确让人不好受，不禁也想吃些果子充饥解渴。

与此同时，泽丽当然也迫不及待地抱着果子啃起来。

然而，两人刚吃了一口，瞬间脸色就变了。原来这果子入口又苦又涩，根本难以下咽。

“呸呸呸，好难吃！”泽丽苦得眼泪差点流下来。

这下子，若无其事的潘可就成了众矢之的，金克斯还以为他存心捉弄人，眼看便要拔枪教训他，突然想到身边还多了一个泽丽，为了顾及形象，勉强按耐住火气，只是锐利的眼神已足够给他戳个窟窿。

“看来你挺喜欢这个口味的，那就继续吃啊。”金克斯冷冷地说道。

潘知道不吃下去恐怕难以收场，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虽然味道不佳，但的确无毒。

金克斯在旁监督，非要逼他全吞下去不可，泽丽好心想劝，却被金克斯的眼神瞪了回去。

姐姐好凶啊！泽丽一脸同情地瞅着潘，不敢吱声。

潘吃了一半，忽然停下脚步，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前面有人。”

金克斯不为所动，催他快吃，泽丽抬头张望，不一会儿，果然听到前方的林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一头白鹿突然蹿了出来，慌不择乱地在林中奔逃，恰好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白鹿行动敏捷，快得像一朵飞云，此间路窄，转眼间便要撞到他们，三人急忙避让。

这时潘忽闻箭羽破空声，嗖的一声，数支箭几乎同时自林中飞出，目标直取白鹿。

数箭落空，唯有一箭提前预判了白鹿逃窜的位置，精准地直取要害，眼看白鹿便要沦为猎物，那箭恰好自潘的颈间飞过，于此刹那，他后发先至，信手拈来，以食中二指自半空截住羽箭。

他将箭支拿在手中，略一端详，发现是由手工打造，比较粗陋，箭头并非铁制，也不是金属，像是某种打磨过的兽骨。看上去杀伤力不俗，猎杀一些寻常猛兽应该不在话下。

紧接着，从林中猛然窜出几个穿着兽皮的猎人，看上去都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岁，棕色皮肤，手持弓箭，看相貌打扮显然是一伙的。

那些猎人骤然看到林中出现几个形貌怪异的陌生人，一时面面相觑，用一种怪异的语言迅速交流了几句，旋即引弓搭弦，神色戒备地瞄准三人。

泽丽吓了一跳，赶忙举手表示投降，示意三人并无威胁。

很显然，这些猎人听不懂，双方一时鸡同鸭讲，气氛焦灼。

潘和金克斯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意识到事态很不寻常。

这些人的打扮非常奇怪，酷似落后的原始部落，双方语言虽然不通，但一些发音倒是相近的，竟像是出自同一语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猎人莫名对他们满怀敌意，泽丽性格活泼，正绞尽脑汁地试图和对方友好交流。

对方看她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稍微放下了戒备，眼看谈判有了成功的苗头，可兴许是泽丽过分紧张的缘故，体内能量汇聚，发梢处蓦然涌现出一道电火花。

那些猎人明显吃了一惊，虽然未曾举弓，却是各自拔出武器，如临大敌。他们手中的武器看上去像是以打磨锋利的骨刃绑在前端的长矛。

潘眼看情况不对，当即上前拉回泽丽，他已看出这些猎人以一名短发女子为首。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一身健康的麦色肌肤，以血涂面，同样是身裹兽皮，神色凛然，像是一名英武的女战士。

潘刚一上前，那些猎人立刻大声叱喝，盯着他捏在手中的箭支，暗自交换着眼神。

“看来是这支箭惹来了误会。”潘不由心想，于是微微一笑，双手平举箭支，准备物归原主。

几个猎人果然有了反应，开始怒声大喝，明显更生气了。

潘自是一头雾水，泽丽急得六神无主，满脸紧张地求金克斯想想办法。

“打架交给他就是了。”金克斯一派轻松地说道。

那貌似首领的短发女猎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潘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箭支。

潘以为这是接受和解的意思，却见那女猎人突然将箭支折断，随即后退三步，郑重地取下背后的长矛，白光一闪，矛尖直指潘的胸膛。

“遭了遭了！”泽丽急声道，“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潘都把箭还给他们了，怎么还非要动手啊。”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是下挑战书的意思。”

金克斯话音刚落，那女猎人突然刺出长矛，出手如电，稳稳地悬停在潘的咽喉三寸之处。这一手精妙的掌控力足以显出女猎人身手不凡。

潘并未反抗，高手过招，只需凭直觉便能感受到对手的意图，他已瞧出对方并无杀意，因而也不愿妄动干戈。

旁人不知究竟，还以为潘毫无反抗之力，连躲都躲不开，几个猎人当即放声高呼，庆贺胜利来得如此之快。

泽丽虽然笃定潘不会有事，却暗自捏了把汗，恨不得自己上去帮忙。

潘微微而笑，万物生灵中，唯有人类可以通过面部表情与同类交流，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微笑，哪怕语言不通，但微笑通常代表着善意，这点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可惜，他今天注定要遇到对手了。

对方多半误认为他的笑是一种无言的嘲讽，不仅女猎人神色冷淡，她的同伴也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少年偷偷拉弓，突施冷箭，目标指向潘的面门，竟是意图取他性命。

如此一来，潘明白自己碰到了麻烦，而且已知的友好方式是行不通的，只能先礼后兵。

他伸出左手，云淡风轻地抓住袭来之箭，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都变了脸色。

他突然显露如此手段，连女猎人的眼中都闪过短暂的惊讶，继而变为愤怒，只是这回气愤的目标是身后自作主张，暗施冷箭的那个人。

潘微一用力，折断箭头，信手回掷，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手中的劲弓断成两截。

他这一掷之力掌控得妙至毫巅，但凡稍微偏上半寸，断箭非得穿破那人胸膛不可。

那鲁莽的少年也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瞬间面色惨白，一脸难以置信。其他同伙也都心有余悸，望着潘的目光再无轻视，反增畏惧，怀疑他是被鬼神附身之人，若非如此，常人哪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法与能耐？

唯有与潘对峙的女猎人依旧保持镇定，她已见识过潘的身手，自然明白他适才只是有恃无恐，不欲相争。但她似是心有不甘，依旧紧握长矛，冲潘说了几个音节简单的词汇，坚毅的眼神战意高昂。

那无疑是属于战士的眼神，英勇而无畏，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退缩。

潘不由生出几分欣赏，既然如此，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他态度一变，反倒是猎人同伴们开始担忧起来，生怕他们的首领落败。

女猎人见他不准备拔出武器，也随手扔掉长矛，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潘脚不离地，只是几个侧身便轻易避开了对方的拳头。

看来，比起长矛，她的拳脚功夫要差上一些，而且不成章法，潘很快摸清了对方的根底，决定速战速决。

他飘身掠至长矛之侧，点足一踢。那女猎人骤见一物飞到面前，伸手一接，发现是自己的武器，当即明白了潘的意思，气得浑身发颤。

任何一个战士都受不了对手的轻视，女猎人当然也不例外，即便涵养再好，此刻也已怒不可遏。

她含怒刺出长矛，攻势比方才更凌厉三分，已然不留余手。

潘继续闪转腾挪，只守不攻，点足后退，想让女猎人尽出全力。

他身如鬼魅，面对女猎人的连环攻势，仿若闲庭信步，任谁都能瞧出双方绝非同一等级的对手，众猎人早已目瞪口呆，各个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说时迟那时快，场中的二人对决说来也不过几个呼吸间，潘一味躲避，双方连一个回合也未交手，但明显胜负已分，再战下去也是徒劳。

潘不欲纠缠，突然抓住对方刺出的长矛，时间仿佛突然凝固。

女猎人只觉手中之矛重若千钧，停在少年的咽喉处，难以寸进，明白自己绝无战胜对手的可能，不由心灰意冷，松手弃了兵刃，呆立片刻，似是平生从未遭遇如此惨败，一时难以接受。

潘并无战胜对手的欣喜，反倒颇为欣赏她的勇气。

“太好了，我们赢啦！”泽丽拍着小手发出欢呼。

猎人们各个神情沮丧，仿佛斗败的公鸡，虽然心有不甘，但谁也知道如此棘手的敌人委实超乎想象。女猎人定定地瞧了潘一眼，忽然转身便走。

首领突然离开，其他猎人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潘微感诧异，心想怎么人都走了，还把兵器留下，他寻思这长矛制作不易，白白丢了也是可惜，自己留着更是无用，索性好人做到底，拾起长矛，抬手掷去。

那女猎人刚走不远，忽觉耳后生风，长矛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她身侧的一棵碗粗树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