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花水月
云婉清浓密似蝶翼的睫毛慢慢抬起，深褐色的瞳子流转出一缕晦暗的光，随即湮灭。
她柔婉道：“这个当然。可是师父曾说，小师妹并非凡人，身上戾气可抵千军，虽说她现在已无仙缘，只是送下山，恐怕会有许多无辜百姓遭殃。”
小师妹是魔族，身怀足以和上古十大神器匹敌的魔气，一旦泄露，天下大乱，六界生灵涂炭。
这是当年师父告诉他们的。
只是师父怜爱她年幼，想以仙门之力感化。
可惜。
小师妹体内的魔气，随着她的成长，越来越盛，云剑宗无法抗衡，只能剑走偏锋，以人力镇压。
毁其修为，去其根基，伤尽肺腑，断尽情缘，逼她做个无情无爱的普通人，方能保她一命，也能平息魔气，保苍生无虞。
至于灵根、内丹，乃是魔气之源，不可销毁，只能封印。
云婉清的生辰八字与谢凌鸢的生辰八字相生，便由她来封印。
心头血，则是加深封印。
换命，只是他们断谢凌鸢师门之情的幌子而已。
萧子慕听出了云婉清的言外之意，面色逐渐暗淡，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下，作揖行礼：“是，师姐，是我莽撞了，未顾及其他。”
“还有……”
云婉清话锋一转，提醒道：“灵镜峰远离七峰，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往来太过频繁，会让人发现，叨唠了小师妹的清修。”
所谓七峰，即主峰缥缈峰，次峰神意峰、凌波峰、飞霞峰、无相峰、无为峰、望月峰。
次峰以众星捧月之势环绕主峰。
灵气最盛，资源最广，飞禽走兽皆具灵性，遍地灵草价值不菲。
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住在七峰，外门弟子则居七峰之外，记名弟子更远。
谢凌鸢所在的灵镜峰是云剑宗最偏远的地方，地处深山，鲜有人烟，纵使是往来的飞禽都不愿在那里落脚。
萧子慕明白，师姐的话是在点他。
他默然片刻，沉默垂首：“是，师姐，我省得，以后会注意。”
***
***
谢凌鸢正在种花，神识忽然有了动静。
她知道，十二个时辰过去了，却没有立即离开，恍若无事的继续种花，直至所有花种都埋进土里，她才将小铲子放到一旁，拍掉裙边的泥土，起身回了房间。
她回到房间，坐在窗下，拿出萧子慕曾经给她的话本，翻到上次看的地方，皙白的指尖抚上枯黄的纸页，眸光一坠，怅然失神。
大气磅礴的藏书楼出现在面前。
谢凌鸢迈步上前，推开朱红色的三交六椀菱花格门。
散发金光的炼丹炉映入眼帘，炉顶上方一颗光华逼人的金丹，随着谢凌鸢的走近，金丹上下浮动，略显不安。
几息过后。
光灿灿的金丹在谢凌鸢的注视下忽而裂开道道缝隙，裂缝中间有白光泄了出来，逐渐融化金丹。
是……
失败了吗？
谢凌鸢神色一黯，有些失落，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还是免不了会伤心。
在原地等了片刻。
金丹仍旧被白光笼罩，毫无变化。
谢凌鸢的神识已达到极限。
额头开始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疼痛，心跳声很大，在空而广的藏书楼显得震耳欲聋，喉咙有一股腥甜在翻涌，即将淹没她的口舌。
她知道自己没法再等了，否则又要吐血。
眼睛一闭，正准备退出去。
忽然，眼前一亮，有咄咄逼人的光华刺痛她微阖的眼皮。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眼。
只见一团白光停在她的面前，环绕她一周后，紧贴她蜷缩成拳的手。
她愣了愣，朝那团白光摊开掌心。
掌心一热，一颗拇指大小的金丹出现在她手中。
【镜花水月丹】：一品凡药，由三品药草月见草炼制而成。服用后，身体可按照服用者的意愿，产生一虚一实两种变化，变化可随意切换，纵使是合体境的大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分清真假。
一虚一实？
合体境大能？
谢凌鸢睁大眼睛，深邃的眼底迸发出一丝极为耀眼的亮光。
这颗丹药的作用正是她所需要的！
眼见就要被迫退出藏书楼，谢凌鸢决定按照心中所想放手一搏。
她二话不说，直接将镜花水月丹放进嘴里，用力咬碎，囫囵吞下。
药很苦，也很涩，刺激得她口舌发麻，咽了许久才完全咽下。
未几。
一个虚影出现在她面前，无论是身形还是模样，抑或是衣饰，都与她一模一样。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虚影一动，化作一团白光，飞进她的眉心。
不多时。
谢凌鸢的神识便可操作那个虚影，随时替换自己的身体状况。
果然，在藏书楼内也能服用金丹！
谢凌鸢赶紧招来之前存放在藏书阁的三颗金丹，尽数服下。
金丹破开的一瞬间，一抹莲叶清香在口中升腾，有些微苦，有些微凉，片刻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未曾来过。
但很快，谢凌鸢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丹田处，似有无数道气流涌了进来，腰腹周围时鼓时胀，非常充实、饱满、强健有力。而后，气流开始发生变化，炙热如一团火，冲向四肢百骸。
火光虽烫，却不伤人，融入四肢百骸后，化作数道极为熨帖的热流静静流淌。
身体顷刻间如同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都在放松。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热流渐渐平息。
谢凌鸢出了一身薄汗，濡湿了衣服，黏腻的布料紧贴肌肤，人却放松了许多，视物较之从前更加清明。
她席地而坐，掐指结印。
良久，吁出一口浊气。
黑白分明的瞳子倏然一亮，燎起澎湃火光，就如此刻在她身体里，疯狂生长的灵根一样。
她曾到过金丹境，拥有过顶级灵根，哪怕时隔多年，她还是清晰的知道，灵根存在体内是什么感觉！
谢凌鸢放松身心，闭目凝神。
周身气流自然灵动，徐徐汇入丹田，唤起细微的灼热感。
是火灵根！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直达眼底的笑意，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痛快。
火克金。
往后她的心头血，就再也滋养不了云婉清的炼金灵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