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郁关上门，走近两步又停下，不难注意到她水下防御的姿势，“我之前进来从来没敲门过。”
怎么今天进来就要敲门。
“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颜安动了一下腿，浴缸里漂浮着的泡沫一下被挤出去一块，掉在了地上。
她洗澡惯爱惹出许多泡沫，边洗边玩，沈郁盯着那块白色泡沫在视线里慢慢融化消失，“怎么不一样了。”
真是明知故问，颜安话并不想跟他好好说话，“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是你不一样还是我不一样了，”沈郁站在那一动不动，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她，似乎非要纠到底，“我是你老公哪里不能看？”
说不定就不是了，只要你点头，我们出门就离婚。”颜安捧起一坨泡沫拍在手心里玩。
瞧瞧，她说这话是多么淡定，还有时间皮闹，甚至他能察觉到她隐藏的期待感，“这个念头你就一直没消过对不对。”
她大方承认，“没消过，可你不同意，我又逼不过你。”
她有清醒的自我认知，她是斗不过沈郁的，整个凌城的人没谁玩得过他。
“知道我不同意，怎么还不收起这些思想，”沈郁又走近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池浴缸隔着，他弯腰撩起她散下来的碎发，声音似蛊惑，特别是低喃出她的名字，“安安，你在妄想什么。”
俩人近得只要颜安转脸就能碰到他鼻尖，她往后撤了撤，“那你不同意离婚是因为沈家的规矩摆在那里么。”
沈郁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同你说的？母亲还是奶奶？”
难不成安安闹离婚偷偷闹到老宅去了？不然突然会讲起这个。
“别管谁说的，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不全是，”沈郁干脆脚抵着地板坐在浴缸边壁上，丝毫不在意弄湿衣服，“我既知道家里留下的规矩，那么我结婚时候就没想过要离婚，同样我想让自己婚后处于幸福或者不差的状态下，那么我在选择对方的同时，会考虑到这个人值不值得我疼下去，也就是选择一个我确保以后不会和她离婚的女人。”
这个女人要好，要合他的胃口，所以他挑挑拣拣时，一眼看中了安安。
“但一开始你想要的是姜书瑶不是么，你对她有意思，即便没有，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婚后你们也同样能相敬如宾，沈郁，要是用你这样的思想看，你当初那么追求她，也不全是因为爱吧。”
他要的是一个符合他要求且心理上不反感的女人，姜书瑶符合，她也符合，果然是商圈里的顶尖男人，以自身利益为先，怎么会允许自己陷入爱河，为爱奔赴呢。
“我的安安真聪明，既然你能这样想，就该知道我跟书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是吗？”颜安脚趾玩着水，溅出来的水滴落在男人的西装裤上，浸湿了布料。
在他心里她当时能代替掉姜书瑶，那么就会有另一个女人来代替她。
他并不爱她，他所谓的要求其实可替性太高了。
颜安最近心情一直很浮躁，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些呢，明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在一起的。
人一旦拥有，就想要得更多，不对，她没有计较爱不爱的，是忠诚，婚姻里的忠诚，这是他应该给到她的。
“今天，他们和你说了什么？”沈郁问。
颜安：“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颜安看向他。
哦～
林易沛这俩表兄妹啊。
“我跟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玩笑开了两句。”
“可你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
“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在告诉我你不高兴了。”
颜安无话可怼，她确实是不高兴了，想起老宅的下午时光就觉得憋屈，半路还跑出来俩人拦路，晚上想舒舒服服的泡澡沈郁又过来围观，搞得她整个心情都是臭的，一点就能着。
“那你还不快滚！”
一切一切的始因都是因为他。
沈郁看着她不知是因为发火憋的还是被热气蒸红的小脸，“为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个屁，我不能不高兴？”
她这几天有开心过？
她不说，沈郁只当她是因为看见姜书瑶而引起的。
“安安，我保证过了，书瑶对你构不成威胁，你不用视她为眼中钉，她之前的生活过得不好，我不希望你去针对她。”
“构不成威胁?”此话一出，颜安双眸满是讥嘲，说话也开始不留情面，“都睡在一起了你跟我说构不成威胁？沈郁，你糊弄傻子呢。”
“沈太太这个位置我没那么馋，你爱给谁就给谁，你想睡谁就睡谁，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可怜她你去疼她好了，带回来还是养外面我都没意见，前提是跟我离婚，我没大度到要跟别人做平妻。”
沈郁安静的听她絮絮说完，薄唇轻启，“我没睡她。”
“是没睡到吧，怪我突然出现打断你了。”
空气诡异的安静下来，男人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不难看出眼里压抑的怒意，一言不发。
颜安没来由的肩头瑟缩。
他调子冷冰冰的，“你最近很不安分。”
很想教训她，狠狠的弄一顿，想让她服软，乖乖听话，乖乖粘在他身边。
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就行，像菟丝花依附着他就行。
“滚出去。”颜安还嘴。
“反了你了。”
沈郁一把扯过浴巾裹着女人从水里捞出来，光滑的脚趾落在吸水的地垫上，莹莹水珠从肌肤滑落下来。
男人宽大的手掌扣着她不堪一握的香肩取出新的毛巾给女人擦拭水渍。
受不了他的上下其手，颜安愤恼的推开他，“别碰我。”
担心她的蛮力会反弹致她滑倒，男人很轻易的就被推开了。
他握着毛巾站在那，眼底翻滚着不明的情绪，“我今天就是碰了会怎样？”
“我死给你看。”颜安裹紧身上的浴巾，生怕一丝春光泄露出去。
沈郁自是注意到她这微小的动作，防着他了，“死？开始做忠贞烈女了？我们一天不离婚，只要你还是沈太太你的生死就不是你能决定的。”
“是吗？”这句话莫名的戳到了颜安的点上，她似笑非笑，”我最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了。”
她刚说完，下巴处就传来一股蛮力迫使她抬头，沈郁盯着她倔强的姣好面貌，“我今天特意陪你，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还躲到老宅去，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今晚不打算回来了。”
颜安跟他顶嘴，“是。”
是叶清曼不打算让她回来了。
这一句肯定足以让沈郁气昏了头，“安安，我花钱供着你不是让你气我的，好话你也不会说？就要跟我对着干？”
“外面比我识趣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大可找她们甜言蜜语去。”
外面的女人……
好啊。
把他往外面推了。
瞧瞧她这张小脸有多气人。
男人脖颈处鼓起青筋，就在颜安猜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时候，男人松了劲。
“砰”的一声巨响，关门的余震波及到女人脚底，激起麻意。
浴室里就剩她一人和被甩在池面上滴水的毛巾。
仿佛看不见他临走时的火气，颜安透过镜片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样子，拿起吹风机该吹头发吹头发，该护肤护肤。
在睡美容觉之前还不忘下厨房把顿好的燕窝喝了。
别墅不见沈郁踪迹，估计是出去了。
至于去哪还回不回来颜安无半点问候。
直到夜深躺床上才想起来她还没告诉黎珂她已经回加洲别墅了。
而此时的黎珂在结束忙碌的行程后，终于有了短暂的消遣快活，绚烂灯光在高脚杯上流转，歌舞升平。
温和的服务生，帅气的调酒师。
颜安的电话打进来时，黎珂正摇曳的舞姿在男男女女间留情。
“我说祖宗，酒店那边说你退房了，你是回颜家了吗？”黎珂边往人少的地方走边抛问题。
潇洒勾魂的背影惹人遐想。
手机传来声响，“不是，我在加洲别墅。”
闻言，黎珂停下脚步，凌厉的眉峰一皱，眸底是公务时才会看到的严肃，“颜安，别告诉我你这么没出息。”
“我现在想离婚很难。”
“既睡了姜书瑶又不跟你离婚，他在搞什么，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不同意啊，难不成他不喜欢那个姜书瑶了？不对，不喜欢的话怎么滚一块去了。”黎珂干脆依靠在过道墙边，朦胧的暖黄色灯光折射在发丝上，形成一股光圈。
颜安慢慢解释给她听，“放在以前，姜书瑶确实可以进沈家的大门，是青梅竹马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可如今她离过婚，我的那位婆婆第一个不同意，而且沈郁说过，沈家是没有离婚这条先例的。”
大家族就是规矩多。
都是以前的老思想。
黎珂头阵阵疼，豪门深似海，不知藏着多少东西。
“我不认为你会坐以待毙，他说不离婚你就不离了。”她跟颜安一块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不过是看着脾气软，骨子里有的是东西。
床头灯被纤纤玉手关灭，黑暗里响起女人清甜的嗓音，如沐春风。
“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机会。”闭上眼，她又想起了哥哥颜琛南，在踏上那辆飞机后就了无音讯了，还不知死活，寻他如大海捞针。
就连沈郁都一直没查到他的消息，沈郁说要么是有更大的势力抹去的他的痕迹，要么就是他自己有意藏匿或者死了。
颜安心里惆怅，希望哥哥能平安，第一次见到颜琛南是在她六岁的时候，他十岁，在外面流浪了很久，听佣人们说那是爸爸在外面的孩子，他母亲去世了。
张婉把糖交给颜安小宝宝，示意她送过去，漂亮的小公主跑到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叫哥哥，两兄妹相处的甚是融洽，如一母同胞。
“外面这几天有了你们准备离婚的风声，过不了多久颜叔和姨姨就会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唔，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说的？”
“沈郁自己说的。”
颜安将昨晚的情况阐述了个遍。
黎珂有些诧异，“所以，颜叔还有姨姨也不同意你离婚？”
不然也不会同意安安回加洲别墅的。
他们有多疼爱安安她自是清楚，难不成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大概是。”颜安不知道怎么跟她传达妈妈那天晚上说的话，隐瞒下颜安内部的事，“总之，男人都会这样的，不如享受最好的物质。”
黎珂沉默了，男人本质就是不老实，她有很多很多话想问，比如安安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沈郁了，她是不是不想那么爽快的离婚，她是不是存有报复的心理盘算着怎么又狠又绝让他不得不同意的离婚。
但话到嘴边，她又收回去了，“安安，你当初结婚还是太草率了。”
她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四。
沈小夫人。
沈家的小太太。
颜安闷在被窝里说话，声音都模糊了，“可能是。”
还没有好好成长就做起了沈太太。
所以格外依赖沈郁。
他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厉害。
她什么也不会，只会花钱跟画画。
所以爸爸妈妈觉得她离了沈郁不能过了，这样娇小的女儿需要保护在凌城最有权势男人的羽翼下。
“连你这样的美貌，男人都会出轨，这世上只有挂在墙上的男人才会老实。”黎珂叹息，年纪轻轻已经恐婚了。
黎珂原路返回，正想挂电话时却瞧见角落阴影的卡座里熟悉的男人，再瞥瞥他身旁的人，胸膛里的火气骤然飙升，咬牙对颜安道，“别说话，别挂断。”
高跟鞋愤愤的踩过去。
颜安的话犹如在耳边，沈郁仰头一杯烈酒灌肚里。
林易沛不声不响的给他满上，今天真的是巧了，刚撞上颜安，这才没多久又被沈郁约出来。
他今天的时间是被这对夫妻安排完了。
你今天中午不还挺高兴的陪你家金丝雀晒太阳，怎么现在又跟个怨妇似的。”
沈郁沉默不语。
姜书瑶咬着果汁吸管欲言又止。
他已经闷声喝了很多杯了，眼瞅着又端起装满的玻璃杯，姜书瑶想也没想的拦着他，皙白的手指握住男人的手腕，有些担忧，“阿郁，你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