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在京城为官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余家酒肆这个招牌,是天子亲赐的!
你要动余家酒肆,那就是打天子的脸面啊!
也就是钱谦益那老倌初入京城不懂事,怂恿一些读书人闹事。
再回头来看,读书人闹事,也确实是……有点麻烦。
但,不要紧!
“世伯尽管安心!”
赵图随口道:“都是读书人的事情,那就用读书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我这就去找人!”
田弘遇点头,又不大放心:“你可谨慎着点,千万不要来硬的!”
对于读书人,他可是清楚的很,真要到了软硬不吃的地步,尤其是大批人联合一起,很是麻烦。
“小事一桩!”
赵图随口应下便离开了。
也是此间, 一酒楼内。
一年轻男子身躯挺直,言辞振振,讲述着前几日竹林间的事宜。
“却也不知是哪位小公子,竟是作得如此诗词,实在是教人开怀!”
“我辈读书人,所谓忠君爱国,岂能泛泛而谈?”
“当然这小公子一般,竭尽全力,为君、为朝廷、为百姓,奋勇无前!”
一番言语,慷慨激昂,听的下侧诸多读书人也是血液沸腾!
读书人,包括那无数的圣贤书上面的道理,可不就是这样!
什么狗屁大儒,什么文坛领袖,屁也不是!
许多人振奋,皆是拥护那年轻男子谢于宣。
“谢兄,不若我等联合起来,成立‘义社’,匡扶社稷,报效朝廷?”有人建议,跟着便有许多人纷纷赞同。
“ 钱谦益之流,不过是空空而谈。”
“我等,当为先驱,为君为民!”
“不错,成立义社,匡扶社稷!”
众人纷纷开口。
谢于宣也是郑重点头:“此法,甚妙,我亦赞同,唯缺了一人!”
众人会意!
缺了谁?
那位小公子!
“谢兄,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哪位小公子啊?”有人问。
“不知!”
谢于宣叹息:“那小公子既是不愿意露面,必定是有其他想法的,不过我提议,我等义社,当以小公子为尊!”
众人哪里有半个不字,皆纷纷认同。
那小公子一首诗,直接是令得钱谦益脸面全无,揭开朝廷大员的虚伪面目。
单单是此一点,以其为义社之尊,理所当然!
跟着,众人又商议起来!
大家都是读书人,虽暂时没功名利禄,但只要奋发图强,日后说不得也会进入朝堂。
而就在这商议之间,酒楼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农户。
那农户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众人皆侧目,有些不解的望了过去。
倒是谢于宣,立刻认出这农户,赫然便是前两日在那竹林吟诗之人,立刻走上前去。
“可是代小公子传话?”他问。
“是的!”
那农户道:“小公子只是交代这两句,没有其他!”
谢于宣想了想,又不禁笑了出来。
好家伙,这是要坑死那钱谦益啊!
先是以一首诗骂的钱谦益体无完肤,而今竟是直接开骂钱谦益德行有问题。
你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要娶二十多岁的姑娘为妻,羞不羞,臊不臊啊?
“懂的!”
谢于宣点头:“另外烦劳您转告小公子,我等以他为尊,成立义社,以……”
他犹豫了一下,望向众人。
这义社,得有个主旨的!
大家伙虽不是朝廷命官,但却一直想法子为朝廷尽忠。
心之所想,是为朝廷,是为社稷,是为江山。
那……取一个怎样的口号合适呢?
就在他疑惑之间,下侧,一道幽幽声音响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唰!
谢于宣眼睛骤然一亮,望向那出声之人:“好好好,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众人注视之下,那人很是平静,随意抱拳道:“姓顾!”
谢于宣大喜:“好,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匹夫尚且有责,更何况我等读书人,这话,太对味了,当为我义社之旨!”
跟着他便将这句话传给那农户。
不多时,一间小院内。
赵图听着那武五五的汇报,面容平淡。
对于一首诗引起的非议,他倒是不在乎,甚至包括那以谢于宣带头的义社,他也不在乎,不过是他诸多手段中的一种,目的也无外乎搞那钱谦益一波而已。
但很快,随着一句话的传出,他眸光一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猛然抬起头:“这……便是那义社的宗旨?”
武五五认真回想了一番,确定道:“是啊,据说是一个姓顾的说出来的。”
赵图微微皱眉,仔细琢磨半天,当即大笑。
好家伙,说出这千古绝句的老顾,顾炎武都跑来京城了!
还进了所谓的义社?
“好哇,好啊!”
赵图大为开心。
莫说其他,单单是这一句话,其分量便可压倒无数人。
言语简单,意境也简单,唯独其深意,令人振聋发聩,肃然起敬!
这边,十余读书人组成了义社,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旨。
与此同时,一句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句子在这义社诸多成员口中流传出来。
——一树梨花压海棠!
就是这般极其普通的话,矛头却直至钱谦益。
怎么个意思?
所说不过是调侃那钱谦益老夫少妻,多少有点不要脸。
然,当一份调侃自两个,乃至许多人的口中说出来,那意思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是说那钱谦益德行有问题啊!
你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先前又有妻妾什么的,你还要娶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在当日,一众义社成员先后提及此事,相当的愤慨。
一些人甚至将钱谦益的老少配与先前的诗词联系起来。
啊,你钱谦益身为户部尚书,不思政事,不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竟还一门心思在女子身上,你这是德不配位啊!你这是尸位素餐啊!
消息,大肆流传,很快便来到朝堂之间。
钱谦益得知后,满面是怒容。
这……什么意思?
简直欺人太甚!
他很愤慨!
他与柳如是的事情,本是家事,可经过那所谓的义社众人的口口相传之后,直接变成了德行的问题,他钱谦益也就成了老不正经!
当朝大员啊,尤其还是文坛领袖,这样的人……老不正经?
说得过去?
“老钱,兹事体大,不要再理会,更不要多说!就当不知道!”
此间,首辅周延儒赶来,严肃警告。
他也是没有想到,这事竟传的如此之快,对方反应也如此迅速。
且不管那暗中的敌人到底是谁,直接将钱谦益的缺点给揪出来,且大肆宣扬,这本身就如同那首明妃曲一样,是在抹黑钱谦益的声名。
读书人,声名可是如同命一般重要啊。
“那就这么忍了?”钱谦益很是不爽。
“那还能怎样?你能将那柳如是给送走吗?”周延儒很是烦闷。
这事很是玄妙。
你若是这个时候将柳如是给送走,那岂不就证实了你钱谦益做贼心虚?
送走不行,与对方言语辩驳更不妥,因为这本身就是你的污点。
故,唯一的办法便是……忍!
什么都不要说,就当自己是瞎子、聋子!
“难办啊!”
周延儒不住的摇头。
他本想着利用钱谦益试探一下那余家酒肆,顺带着也试试天家反应,再顺带着“卖”一个人情给那周奎。
可令他没想法的是,那暗中的人一步棋下来,几乎快要钱谦益的命了。
太狠!
尤其是那一首诗,再加上一树梨花压海棠调侃老少配,更是大有将钱谦益给钉死的意味。
一是尸位素餐,二是操行不够。
这可都是十足威胁一位当朝大员声名的东西。
轻飘飘的一手下来,看似无关紧要,可每一步实际上都是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