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诡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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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门不当户不对

秋叶红闻声,急忙从厅堂中蹿到屏风后来,不想竟一头撞见了我。我们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时秋叶红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从我身边窜了过去。他对慕家熟悉,闪过屏风后,便从一扇偏门窜了出去,躲进了后堂,不知往哪里去了。

我独自留在屏风后,又不能跟他一块蹿进后堂,一时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向慕家人解释自己藏在屏风后的事,只好急中生智,翻了一个白眼,原地直挺挺地就躺了下去,双眼紧闭。

屏风前马上就有人追了过来,见了我躺在屏风后,都是一声惊叫,有人匆忙间就上来搬动我的身体,将我抬到了厅堂中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颊。我原本准备让他掐一会儿再假装慢悠悠地醒来。不幸的是,这人指甲太长,掐得我几乎要痛叫出声,只好一下就睁开眼,嘴里呻吟一声,假装头痛欲裂。

那人见我醒了,还真以为是自己妙手回春,欣慰地直叫:“先生醒了,先生醒了!”正是慕家的管事。

我睁开眼,盯着他那又黑又长的指甲看了半天,心想没被他掐死真是万幸,忍着痛向他道了谢,然后环视了一下厅堂,发现除管事与慕容外,苏沐也在厅堂中,还有一个年约五十许的老妇人,大概就是苏老太太。

众人见我醒了,都痛骂秋叶红竟将我打晕了拖在屏风后。我生平从未干过这种栽赃嫁祸的事,一时有些脸红心跳,急忙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和他们见了礼,说起在来的路上被秋叶红袭击的事,那封给慕容的信也在被他抢走的包袱里,故而无法送到慕容手上,郑重地向她赔了罪。

慕容忙道:“先生没事就是万幸。至于信的事,既然外子已经到家,看不看都不打紧。”

我闻言忙谢过了她,又趁空隙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穿着一身素色袍子,不施粉黛,却是丽质天生,眉眼动人,足以挑拨世间风情。我想起自己对她的推测,心中暗叹,这样的一个女子,竟会参与到那些事中去,可见皮相误人,不可轻信。

苏沐知道秋叶红是来找慕容的,问道:“他没对你怎样吧?”言语间十分关切。

慕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那可未必,你嫂子从小将他带大,不也遭了毒手。”苏老太太好言道,“人心叵测,这种妖异之人,总之离他远些就是了。”

苏老太太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仍是风姿绰约,想必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说话也十分温婉,并没有我想象中大家长的凌厉气势。她说着,又幽幽地道:“秋叶红对这宅子十分熟悉,什么时候潜入都不知道,依我看,你们还是都回苏家去吧,慕家这边留个管事照看也就是了,大少奶奶若不放心,殷勤些过问便好。”

苏沐和慕容都应了一声,苏老太太神色哀婉,又道:“既然现在慕家的事都归了大少奶奶,我看这么着,大少爷也将苏家的事管起来。我老太太一把年纪,以后的事总归是要你们来做,不如尽早交给你们,我也好偷个懒。”

她要将苏家交给苏沐,看来也并不是那种死抓大权不放的人。苏沐闻言忙道:“家里的事,自然是要母亲做主的,我跟着学就是了。”

苏老太太摇摇头:“大少奶奶开始管慕家的事了,你若还整日游手好闲,叫人笑话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去后我便将账簿和钥匙交付给你。”

苏沐见她已经拿定主意,也就应了一声:“是。”不过神色好像并没有太过欣喜。

苏老太太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心中暗道,莫非她也看出昨夜秋叶红潜入苏家,有可能与苏沐和慕容有关,所以才主动将手上的一切都交出去?若真是如此,此刻她心中的悲拗,又将如何消化?

我心中五味杂陈,可是大户人家后院里开出的花,哪一朵不是哀愁凝结的精华?我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不想掺和到这样的事里来,就出声告了辞。苏沐与慕容一道将我送了出来,我偷眼看了苏沐一下,心中倒是有些奇怪,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那封信,可是知道了信被秋叶红抢走,脸上居然十分安详,一点着急之意都没有。

我从慕家出来后,便要去镇公所找镇长帮忙追回包袱。虽然慕容并不在意那封信,可是包袱里却还有我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必须尽快从秋叶红手中拿回来。苏沐给我指了镇公所的方向,让我再次穿过镇子中间的小林,原路返回。

走到秋叶红将我打晕的地方时,地上的草还是凌乱的,旁边的那个城隍庙破旧不堪,离路口还有些远,藏在了林荫下。我从路旁走过,忽然想到秋叶红躲着全镇的人,白日里却出现在这里,莫非他晚上就栖身在这城隍庙里?

这么想着,就离开正路信步走进了这庙中。庙很小,只有一尊泥塑的城隍像,不知被什么人搬动到了庙口,似乎是要亲自出马招揽香火,却徒劳无功。我走进庙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很快便确定这庙里早就断了香火,也没有人留宿的迹象,就用手稍微清理了一下庙里的蛛丝,然后迈步朝着镇公所走去了。

到了镇公所的时候,门口守卫的乡勇为我通传了镇长,镇长得知我来访,忙不迭将我迎进镇公所,又吩咐乡勇去镇上买了几样好菜,要留我在镇公所用饭。我盛情难却,又快到午饭时间了,也就随了他。

我们在席上饮了几杯酒,我便说起包袱被抢的事,烦请镇长上心帮我留意,因为包袱里不仅有苏沐给慕容的信,也有我自己的东西,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是万万不能丢的。

镇长好奇起来,笑道:“莫非,先生的随身细软都在包袱里?”

我摇摇头,答道:“不是什么贵重物事,其他人拿去并无用处,只是于我而言意义重大罢了。”

镇长“哦”了一声,也不追问,只是殷勤地劝我喝酒吃菜,又频频为我倒酒,我忙道不敢,又敬了他几杯后才放下酒杯,不经意地问道:“这镇上人家婚嫁往来,不少人之间,应该都是沾亲带故的吧?”

“先生说的是,”镇长夹了一筷猪耳,放入嘴里慢慢嚼着,“玉田立镇数百年,虽说姓氏不少,可是嫁娶之间,哪个姓的身体里没掺别姓的血呢。几百年光景呐,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我点点头,“所以镇长呢,跟苏家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吗?”

镇长闻言一怔,“苏家是百年的大户,我这镇长不在他们眼里,我也高攀不起啊,高攀不起。”他说着,连连摇头,将手上筷子放下,笑道,“先生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事?”

我虽然并不想说破他,可是那包袱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只得踌躇再三之后,硬着头皮道:“既然镇长和苏家并没有沾亲带故,要那封信做什么呢?”

说着,不待他回答,便忙又道:“我与慕容说过了,她并不追究我将信弄丢的事,所以那信镇长若要的话就拿去吧。至于包袱,还请赐还。巡城马不惹是非,镇长将包袱还了我,我这就离开玉田镇,绝不多言什么。”

镇长诧异地道:“怎么先生会认为是我拿走了包袱,拿走你包袱的不是秋叶红吗?”

我叹了口气:“包袱并不在秋叶红身上,正是镇长在背后将我打晕,拿走了我的包袱。既然包袱在镇长这里,还请赐还,好让我上路送信。”

说完,见他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好将话挑破,“那城隍庙早已断了香火,不知镇长每月初一十五的香,都上到哪里去了?”

当时镇长对我说他会出现在林子里,是因为每逢初一十五要去城隍庙上香,恰好遇上了我,可是城隍庙里却丝毫没有香火的迹象,他既然骗我,又恰好出现在那里,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将包袱拿走了,目的正是为了包袱里的那封信。

这也能解释为何他对捉拿秋叶红之事毫不上心,昨夜却跟着我回到了住店,想必是想找机会拿我身上的信,即使拿不到信,与我相熟起来后,拿信的机会也会多起来。

镇长一怔,随即就苦笑起来,“当时随口一说,没想到先生竟然真去庙里查看了。”

我见他承认了,忙道:“我并不想过问镇长与苏家有什么瓜葛,只求取回包袱。”

“先生误会了。城隍庙后另有土地神位,加上庙里早已没了香炉,所以我去上香时,一向是将香插在庙后的,先生若是不信,尽可以再去庙后看看。”

我闻言一怔,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这倒是我唐突了。我脸上一红,急忙举杯向他赔罪,镇长倒也并不见怪,和我对饮了一杯之后,又道:“说实话,若是信还在先生这里,我倒还真是想看看。”

“镇长是想查出谁是杀她的真凶,”我用手搓了搓脸,假装脸是被自己搓红的,然后轻咳一声道,“你也怀疑慕容才是幕后凶手,而那封信上可能有苏沐与慕容共谋的凭证,所以才想要那封信?”

“不瞒先生,秋添儿家世平平,原本嫁不进慕家。所以当年慕家老太太和慕家少爷在的时候,也并不看重她。”

“既然门不当户不对,为何慕家少爷却娶了她呢?”

“慕家少爷身上有不好的病,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过去?所以慕家老太太不得已为他娶了小户人家的秋添儿,也不指望她操持门户,只想着她能给慕家生下一个男孙,谁知慕家少爷福薄,成亲没一年就去世了。”

按理说,大户人家没了男丁又有女儿的,一般会选择招赘,或者就在亲族中选一个男丁过继,怎么慕老太太没想到这点吗?我心中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