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丫头,往后你须乖巧些
老夫人似是触动了心弦,忆起往昔之事。
眼眶竟微微泛红,她轻声对沈洛说道:“丫头,你在叔父家的日子,可还顺遂?若有半分委屈,只管来景家安身。”
言罢。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一旁静立的景渊。
只见景渊依旧身姿挺拔,神色淡然,仿若世间诸事皆难扰其心,只默默伫立,未吐只言片语
沈洛微微垂首,神色略显黯淡,缓声道:“我如今居于学舍之中。”
老夫人眼珠轻转,又关切问道:“小洛啊,学业可还如意?若需助力,我可为你寻几位良师。
话音刚落,视线再次落于景渊身上,旋即展颜笑道:“其实,渊儿才学出众,亦能为你指点一二。”
景渊与沈洛听闻此言,皆是一怔,相顾无言。
这话题似是绕进了死胡同。
沈洛赶忙摇头:“不必了,我于学堂之中自行研习即可。”
老夫人见沈洛屡屡拒己好意,眉头轻蹙,似有不悦:“既然如此,今夜你且先往景府歇脚。待明日,我遣渊儿送你回返学院可否。”
沈洛略一思忖,此刻已近学舍门禁之时,便点头应下:“也好。”
老夫人闻之,心中忧虑稍解,面上重绽笑颜。
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小丫头,你那表里不一的堂姐与那糊涂莽撞的小子,可否已脱身?真难想象,此般人竟也出自沈家。”
景渊侧目瞧了老夫人一眼,心下暗自揣测,不知她又是从何处听来这些新奇言语。
沈洛回道:“已然出来了。”
恰在此时。
不知是不是机缘过于巧合,沈瑶现身。
她本正为如何向先生解释而心烦意乱,抬眼却见沈洛与老夫人及景渊站于一处。
沈瑶强压心中妒火,莲步轻移至沈洛身前,眼眶泛红,仿若真情流露:“洛洛,见你安然无恙,我心就方安了。”
沈洛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姐姐不是与唐公子相伴吗?”
沈瑶面色一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佑书去供状了。况且,佑书本是你的未婚夫婿呀。”言罢,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景渊。
沈洛冷笑一声,语带讥诮:“我未婚夫婿,姐姐便随意与之纠葛?”
沈瑶被噎得面色涨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方嗫嚅道:“洛洛,你可是在怪我?我绝无争抢之意。”
“权当是我赠予你的罢。”
沈洛挑眉,目光深意地扫过她的腹部:“省得日后,我还得为他人养儿育女。”
沈瑶脸色瞬间惨白,眼底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那柔弱模样,轻声细语道:“你莫要胡言。洛洛,佑书心中实有你,往昔你们情谊深厚……”话至此处,戛然而止,却更显暧昧。
她不信沈洛对唐佑书已绝情,当年沈洛倾心于唐佑书之事,众人皆知。
她欲借此让景渊看清沈洛“真面目”,思及此处,心中竟有几分快意。
沈洛面上笑意渐散,欲上前与沈瑶理论,却见一只修长玉手轻轻按住头顶。
沈洛未来得及出声,那手微微施力,她便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后背撞上一坚实胸膛。
景渊低低一笑,声线慵懒,带着几分戏谑:“这小丫头,尚不可陷入儿女情长。”
言罢。
握住沈洛手腕,将她拉上马车,全然不顾沈瑶那楚楚可怜之态,径直奔回景府。
老夫人对沈瑶甚是厌弃,对沈洛叮嘱道:“小洛,你那堂姐绝非善类,日后少与她往来。”
沈洛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悄悄落在前方景渊那冷峻侧脸之上。
归途中,老夫人絮絮叨叨,沈洛却也未觉厌烦。不多时,马车已至景府。
沈洛忆起沈府,虽已富贵,然与景府相较,仍是逊色不少。
景府尽显华贵,汉白玉铺就的宽阔道路两侧,芳草如茵,远处参天古木环绕,此乃百年望族之根基所在。
老夫人亲昵地挽着沈洛之手,引她至已收拾妥当的客房。
若非夜深,老夫人恐还不舍离去。
沈洛环顾四周,今日已渐渐接受重生之事。未几,侍女送来换洗衣物。
沈洛入浴洗净今日的一身疲惫,洗净后,坐于水雾弥漫的镜前,审视着自身容貌。
细瞧之下,沈洛容颜并非丑陋,青涩五官精致小巧。
唯面上那层黑油,令人望而却步,谁会用心探究其下真容?
沈洛心中纳罕,原主莫非喜好唱戏?要不无缘无故日日敷起此物?况且原主似对自身美貌浑然不知。
记忆中,自幼时起,沈母便为其涂抹,原主竟也依从。
正思忖间,敲门声打断思绪。“小姐,晚膳已备好,您可随时可以去享用。”
沈洛应了一声,步出浴室,翻找原主之物,费了些功夫,将脸重新涂得“面目全非”。
既不明缘由,还是低调为好。
待换好衣裳下楼,见景渊坐于沙发之上,双腿交叠,似在沉思。
察觉动静,他抬眸看向沈洛,招手示意:“过来用膳。”
沈洛瞧了他一眼,点头走近。
回府之后,景渊便收到昔日战友信函,皆欲讨要沈洛。
他回忆起往昔沈洛胆小怯懦,不想此次竟能持刀御敌,杀退凶徒,难怪引得众人垂涎。
然景渊并未追问此事。
待沈洛用罢餐食,方悠悠开口:“你可是钟情于唐佑书?”
沈洛下意识蹙起眉头:“也许过往钟情于吧。”
景渊瞧着她,心想她正值情窦初开,易为俊朗少年所动,待日后年长,眼光自会不同,便也不再纠结,神色稍缓:“如此便好。我已修书一封与唐老爷子。”
沈洛抬眸,对上他那深邃眼眸:“所为何事”。
景渊低笑出声,目光玩味:“我向他讨要一人。”
沈洛心中一惊,仿若心跳漏了一拍。
景渊拿起桌上牛乳,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小丫头,往后你需乖巧些。你父既已离去,有事皆可寻我。但你需知晓,我将你带回,并非让你丢我颜面。于学舍之中,莫要谈情说爱,专心向学。”
言罢,将牛乳推至沈洛面前。
“饮罢,便去歇息。”
沈洛眼皮微跳,虽觉他管得宽泛,却也未反驳,只应道:“我知晓了。”
说罢,当着他的面饮尽牛乳,便起身离去。
景渊凝视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夜,沈洛睡得尚算安稳,却早早起身。
她不欲叨扰景府众人,趁老夫人与景渊未醒,便提了自身的包欲走了。
然而景府距学舍甚远,沈洛虽起得早,却仍迟了。
桓江学院。
沈洛推开塾堂之门,对着塾台上的先生唤道:“先生。”
岂料。
回应她的竟是一本疾飞而来的书籍!塾堂中学子见状,皆幸灾乐祸,视沈洛为跳梁小丑,沈瑶更是面露快意。
众人皆料沈洛避无可避,定会被砸得不敢言语。
却不想,沈洛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书本,神色平静地看向台上盛怒的先生。
先生见此,怒声呵斥:“沈洛,你可是故意与我作对?”
沈洛神色从容,浅笑回应:“难不成我该乖乖受砸,配合先生演这一出闹剧?”
众人见她如此,皆觉诧异?
往日沈洛胆小如鼠,今日怎敢与先生顶嘴?
先生更是怒发冲冠:“沈洛,似你这般,有何颜面担当斋长?你目无学院规章,不学无术,恐怕西院十斋亦难容你!”
沈洛听闻,却也不恼,只轻轻一笑:“这斋长之位,难道不是我捐资所得?”
先生闻之,脸色骤变,狰狞可怖:“你说什么?捐资?”
沈洛瞧着先生,不紧不慢道:“多谢先生昔日抬爱。
既如此,还请先生归还我那借出的千两纹银。”
先生顿时面如死灰,那银子早已花费殆尽,如何归还?当初见沈洛家境优渥,让她任斋长,她亦感恩,后来沈家落魄,沈洛也未曾讨要,不想今日竟当众提及。
先生强自镇定,冷声道:“沈洛,你且回座。待山长前来,再论你夜不归宿之事。”
沈洛瞥了先生一眼,默默走回座位。
先生又道:“今有一事宣告。沈瑶学子于算学竞赛中表现卓异,自今日起,由她接任斋长一职。”
言罢。
目光轻蔑地扫过沈洛,“诸位意下如何?”
沈洛嘴角勾起一抹凉薄弧度,未发一言。
众学子中,有几个顽皮男子吹起口哨,欢迎新任“佳人斋长”。
沈瑶红着脸起身,言语结巴地说了些感激之词,又故作愧疚地看向沈洛。
沈洛仿若未闻未见,只低头静静翻书,潜心研读。
与沈洛同席的男子见此,不屑地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言罢,又自顾自做起功课。
他自觉学富五车,本应与沈瑶这般才女同席,却未曾想竟是与沈洛这等丑陋之人为伴,不学无术、胆小怯懦之人,每日盼着学院早日将她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