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长安之春
亚佐察离开这座庭院，转身便踏入了隔壁院子。
院子里，一间茶室静谧伫立。
有一人正专注地煮着茶，他在静候亚佐察的到来。
亚佐察轻推茶室门，迈入其中。
煮茶之人抬眼问道：“迭罗那头蠢猪，你可把他安抚妥当了？”
面对眼前之人，亚佐察满是恭敬之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先生尽管放心，迭罗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只是…眼下大理寺正在彻查阿依达的底细，恐怕会对咱们往后的计划有所影响。”
“哼，你当真觉得死一个邢文伟，就能诬陷到太子了？”
煮茶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让你派阿依达和纳奇去杀他，不过是为了灭口罢了。他们三人知晓得太多，一个都不能留。”
亚佐察听闻，不禁浑身一颤，心中满是惧意。
眼前这个男人虽出身门第并不显赫，官职也很低微，可是手中权势却不容小觑，且行事手段极为狠辣。
在他面前，亚佐察也只能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造次。
煮茶人见亚佐察面露惧色，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般模样，莫不是在担心自己？”
“不敢，不敢。”亚佐察赶忙赔笑道：“只是担心大理寺顺藤摸瓜查到我身上，误了先生的大计。”
煮茶人冷笑一声：“你身为波斯人，与阿依达、纳奇有过往来，如今又和迭罗走得如此亲近，真要查起来，觉得自己能经得起查吗？”
“先生救我啊！”
亚佐察“扑通”一声跪在煮茶人跟前，慌乱地恳请道。
他心里清楚，若真被大理寺抓进狱中，以大理寺的手段，他怕是撑不过半天就会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到那时不用大理寺问罪，眼前之人就能派人取了他的性命。
“救你的，只能是你自己。”
煮茶人一边轻抿着茶，一边缓缓解释道：“并非我不愿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也清楚负责调查邢文伟一案的乃是大理寺主簿狄仁杰，他可是太子特意从并州调回的亲信。有太子在背后撑腰，如今我们在大理寺的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亚佐察低声哀求道：“还请先生明示，我该如何是好。”
煮茶人声音平淡地道：“你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又犯糊涂了。大理寺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们便是了。”
亚佐察不敢确定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煮茶人神色平静，淡然说道：“太子既然能找到你，说明精盐之事已然暴露。之前咱们用过的那些人，往后不能再用了。你何不趁此机会把他们全都送到大理寺去，让大理寺替我们灭口呢？”
“这…”亚佐察听闻，只觉一阵寒意从背脊直窜而上，衣衫瞬间被冷汗浸湿。
自己真要这么做了，得牺牲多少人才能确保此事不被泄露？
他清楚参与其中的人少说也有数十名，这里面既有自己的亲友，也有在长安任职的一部分景教徒。
“亚佐大德，你要明白，太子可以怀疑任何人，却绝不能让他有确凿的证据。”
煮茶人语气严肃地说道：“在大唐，越是身居高位之人，行事越是会被束缚，想掣肘他的人就越多，因为谁都不想因他权势过大而危及自身性命。太子，亦不例外。”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壮士断腕，于险境中谋求生机？”亚佐察接着话茬补充道。
煮茶人端起茶杯刚要送到嘴边，却停在了半空，咬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要被抓了就找个替死鬼来为你背锅，比如迭罗，或者阿罗撼，甚至卑路斯也可以。”
“这恐怕…”
亚佐察一怔，难以置信地盯着煮茶人，声音颤抖道：“先，先生，这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蠢货！”煮茶人猛地将茶杯砸在案几上，骂道，“你都知道没人信，其他人难道就不知道？正因为没人信，让他们替你背锅，此事才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亚佐察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多谢先生解惑，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记住。”
煮茶人下心叮嘱道：“你派人杀邢文伟，是因为不想让他泄露精盐的秘密。这次陷害太子的人是波斯的复国者们，他们觉得懦弱的太子无力帮他们复国，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有近日长安城流传的谣言，也是这群人散播的。你，不过是个中间人。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我…”
亚佐察瞬间领会煮茶人的意图，就是想拒绝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艰难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煮茶人见亚佐察一副怕死的样子，大声承诺道：“至于你，只要供出主谋，再使些银钱上下打点，到时候有我相助，你依旧还是景寺大德。”
“是，先生。”亚佐察立马恭敬地回应道：“我定会按照先生的意思去办。”
“行了，你下去吧。”煮茶人挥了挥手。
亚佐察躬身领命，缓缓退出了茶室。
他刚一离开，茶室的隔间门便被悄然推开，一名黑衣人从中走出来，声音清冷地问道：“你真相信他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哼，一个亡国奴，他敢违抗我的意思？”
煮茶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狠厉地说道：“他要体面，我可以让他体面，他要不想体面，就只能由你的人帮他体面了。”
清冷的声音并未拒绝，只是略带惋惜地说道：“非得把事情做到这般地步吗？像他这样好用的刀可不好找啊！”
煮茶人长叹一声，道：“这一个月来，太子的变化实在太大，诸多事情已然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之前留下的隐患是时候尽早清理干净了，免得引火烧身。”
清冷声音有些不信，说道：“一次失败而已，你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
“并非如此。”
煮茶人摇头否定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太子已经派人去查贺兰敏之玷污杨秀的丑闻了。这事儿可经不起细查，一旦查明真相会牵扯出许多人，这些人现在还不能让太子知晓他们的身份。”
顿了顿，煮茶人接着说道：“而且，太子并未如我们所料，因义阳和宣阳两位公主与娘娘交恶，圣人也并未彻底对他失望，反而还给予了他不小的权力。我们之前的计划得做出改变，往后怕是不能再用粗鄙的手段对付他了。”
清冷声音微微怒道：“贺兰敏之和杨秀的事情怎么还会留下把柄？”
煮茶人冷哼一声道：“此事又不是我做的，又怎会知晓？”
“实在不行，就把太子派去的人杀了。”清冷声音发狠道：“此事太子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派人去查。往后他派多少，我的人就杀多少。”
“还是谨慎些为好。”
煮茶人提醒道：“太子历经此次打劫，难保不会暗中培养一些人手来对付你们。我听闻不良人魏昶就和东宫走得很近。”
清冷声音好奇的问道：“这就是你执意派波斯人去刺杀他们的原因吗？”
“不。”
煮茶人摇头否认道：“让波斯人去刺杀不良人，不过是想借不良人的手杀了他们灭口。这些人野心太大，又是为了复国才愿意效忠雍王，他们迟早会成为一大隐患，早点让他们消失，雍王也能尽早从谋害太子的阴谋中脱身。”
“哎！”
清冷声音满是惋惜道：“或许，你不该选择李贤…他在圣人心目中终究还是比不上李弘。”
“不，你错了。”
煮茶人语气严厉地反驳道：“圣人还是很看重雍王的，不然也不会提醒雍王，说太子体弱多病，让他多加努力。”
“......”
清冷声音犹豫了一下，没有再与煮茶人争辩，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