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丈夫当如是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有些怔然。
林橘的脸色更是瞬间苍白了起来，与方才的娇艳欲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看着这一幕的陈克远面色漠然，眼神坚定的再度重复了的三个字。
“很抱歉。”
说完，他就微微低垂下眼睑，复归沉默，好似真的与身侧这些寒冬中的树木融为一体。
他刚刚的话一语双关，既是拒绝了黄雁雪之前说的话，也是隐晦的拒绝了林橘的情意。
他知道，此话一经出口，就如覆水难收，再也难有转圜的余地。
可他不后悔。
他的内心他自己明白，其中没有任何对林橘的情意，心湖明镜如洗。
说白了，今日他与林橘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哪来的什么情意可言？
如若真动了心思，那也绝不是爱上了林橘，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罢了。
而林橘对他的情意，他心中也着实有些费解。
是一见钟情么？他不能确定。
但他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让他利用少女对他没来由的爱意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做不到。
“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剑中求！”
陈克远心中暗道，脊立如松。
“呵、呵呵，远哥儿，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嘛，弄得这么严肃干嘛？”
“你看你给我们小橘吓的。”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黄雁雪才勉强一笑，出声打着圆场。
直到陈克远出声之前，她都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种结果，直接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她不明白，陈克远为何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这么不留余地。
难道，他不知道小橘家中的势力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助力吗？
还是这个远哥儿看起来正常，实际上是个失心疯？
可就算是个疯子，也应该知道趋利避害吧！
她之前设想过的情况，也就是陈克远或贪婪直接、原形毕露；或矜持婉转、彬彬有礼。
或许还有其他的情况，可这其中绝对没有任何一种设想是陈克远直接拒绝了林橘！
毕竟，想想就能明白，林橘不仅人如娇花，性情活泼，身后更有大族娘家支持，可以说娶了她，就是娶了一座金山回去，以后有受之不尽的益处。
这种好事，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而现在，黄雁雪顾不得去理清这其中的脉络了，因为，她的身边，林橘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了。
只见，此刻林橘原本白净的脸蛋显得更加苍白了，近似白纸，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角噙着泪珠，手上还有一缕被扯断的发丝，看上去零落而又醒目。
“小橘，你没事吧？”
黄雁雪担心的看着林橘的脸，语气满怀担忧。
身后，陈婉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
感受着两位好友的关心，心中悲伤的林橘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可最后，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汹涌，声音微颤的回道。
望着眼前明显是在强忍着的林橘，黄雁雪心中说不担忧那是假的，毕竟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至今已是好多年的感情了。
而在这股担忧的情绪中，深处还藏了一丝极深的愧疚。
要不是她执意想试探试探陈克远，陈克远就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小橘，小橘也能怀揣着希望多开心一会儿了。
须知，在少女刚刚泛起春心情意的苗头时就将其掐灭，这是一种何其残忍的行为。
种种情绪交织下，她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一股对陈克远的愤怒。
她握着林橘的手腕，抬起头来，面色冰冷，不复方才的笑意。
“远哥儿，不知我家小橘是那里配不上你，才遭你如此决绝的拒绝？”
黄雁雪的声音寒气刺骨，完全听不出不久前这张嘴还说出过对陈克远表达好感的话。
她的身边，陈婉有些忧虑的看着陈克远，一言不发。
她现在不好开口，一边是远哥儿，一边是自己的好友，夹在中间，她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对陈克远最大的帮助了。
“小橘姑娘那里都好，配陈某绰绰有余。”
闻言，陈克远沉默了一会儿，如是说道。
“那你方才为何要那样说？”
黄雁雪步步紧逼。
“陈某心中对小橘姑娘并无感情，贸然答应恐怕不止对我，对小橘姑娘也是有害无利。”
“既然如此，不如早做决断。”
陈克远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听得出来他不是在说假话。
而听到这个解释，无论是一脸冷意的黄雁雪还是满心悲伤的林橘都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答案会是这样。
“远哥儿心中无情，就可以不顾他人死活，肆意用唇枪舌剑伤人了？”
此刻，黄雁雪面上的冷意好像有些难以维持了，连忙定了定神说道。
“非我特意如此，实乃纠缠不清并非好事。”
陈克远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远处，黄雁雪与林橘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橘的面上隐约有了些血色。
随即，林橘悄悄扯了扯黄雁雪的衣袖。
会意，黄雁雪当即回过头来，面色和缓的看着陈克远说道。
“远哥儿心中对小橘没有情意就直说嘛，毕竟你们两个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感情这很正常。”
“没必要用这么决绝的语气说话。”
“弄得我们还以为你是瞧不上小橘，恃才自傲，眼高于顶呢。”
黄雁雪说着说着，面上的笑意又恢复了和煦，仿佛刚刚横眉冷对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没想到，陈克远拒绝林橘的理由居然是‘心中没有感情’这种少见到几乎销声匿迹的理由。
这不怪她少见多怪，无他，实在是当今的世道以利益为纽带的婚姻是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主流。
不仅他们这些地方豪族都是如此作态，而且越往上，就越是如此。
在宗族利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前，这个时代的个人意志往往显得微不足道。
而这，反而衬托出了此刻陈克远身上的人格辉光，熠熠夺目。
然听得这话的陈克远，此时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黄雁雪在短短片刻内态度来回转变数次，也不明白黄雁雪现在说的话和他之前的回答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拒绝么？
向来对异性拙于应对的陈克远，心神竟破天荒的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