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寄情于物相赠君
“远哥儿不说话，不会是生气了吧？”
见陈克远凝着一张脸沉默不语，黄雁雪不由试探着出声说道。
闻言，陈克远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没那么心胸狭隘。
随即，他开口道。
“刚刚的话要是伤害到了小橘姑娘，我在这里只能再次说声抱歉了。”
“陈某本无心为之。”
说完，陈克远就再度陷入沉默，化作树桩，一动不动了。
“这不怪陈家哥哥，是我自己的问题，陈家哥哥不喜欢我，我又怎么能强求呢？”
见状，微微落后于黄雁雪身侧的林橘突然开口了，她的脸上还依稀残留着泪痕，看上去柔弱而清丽。
“陈家哥哥肯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和理由，小橘就已经很感激了，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会昧着心意顺着雁雪姐姐的话答应下来。”
“到时候，小橘纵使发现所托非良人，恐怕也为时已晚。”
话落，一直注视着陈克远侧脸的林橘轻轻一笑，目盼含星。
“说来，像陈家哥哥这样的人，在现在可很少见了呢。”
“是啊，能拒绝我们小橘示好的人，放眼整个巴山，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了。”
见场间气氛好似和缓了不少，不复先前的沉重，黄雁雪连忙开口附和道。
她要是先前知道陈克远之所以拒绝小橘是出于这种理由，刚刚绝不会摆出那副冰冷的样子，把几人之间的气氛弄得僵硬万分。
而她自己造成的后果，自然要她自己承担，今天这个围，她黄雁雪解定了。
“我这种人很少见么？”
默默将两人说的话收入耳中，陈克远轻轻说道，目光有些深邃。
“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活着，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金戈铁马，建功立业，封侯拜将，所有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想法，能以自己的意愿去行为吗？”
他的头颅微微仰起，目光没有去看林橘一行，反而投向了天外，似乎是要穿透那片无垠的天空，抵达某一处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故乡。
“如果今天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妥协求全，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只要有了相当的利益我就都可以妥协退让么？”
“不，我不想成为这种人，这种人只是利益的奴隶，自己的人格已经屈服于现实的苟且之下，纵使因为这些而功成名就，可他还是他吗？”
“重活一世，若还是只能事事妥协退让，那我的新生又有何意义？”
“不能成为自己，吾宁死也。”
短短片刻间，陈克远心中思绪纷飞，之前新生带来的迷茫好似一扫而空。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色泽。
而他心中所想，林橘一行人自然不知道，只是默默的看着好像有些出神的他，等待着他的后续。
从心绪中回过神来，陈克远将目光重新移向眼前三人，口中补上了之前没说完的话。
“我只是想成为我自己。”
说完，他也不等三人反应，继续开口道。
“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肯定也饿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话音落下，林橘与黄雁雪相互望了望，又看了看陈婉，最终点了点头。
回程途中，众人齐齐失语，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直到回到坞堡，陈克远欲与三人分开时，沉默良久的林橘才轻轻出声了。
“远哥儿。”
她的声音轻柔，其中仿佛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情意。
而听到声音，陈克远转身离开的动作不由一顿。
“今日能与陈家哥哥相识，小橘感觉很高兴，不过今日一别，再见就不知何期了。”
“马上就是元日了，按照传统，亲朋友人之间要互相赠予吉礼，以示消去一年下来身上沾染的灾厄晦气，也是对来年的一种祝福。”
说着，林橘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平安符，通体红色，质地精美。
“所以，小橘想将这个平安符赠给远哥儿，希望远哥儿在新的一年里能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陈克远的目光落在了纤巧小手捧在掌心的平安符上，静静凝视着。
还未等他开口，林橘又轻轻说道。
“远哥儿，我们是朋友了，不是么？”
微微抬眸，望着眼前巧笑倩兮的林橘，陈克远终于开口说道。
“谢谢你的祝福。”
说罢，他就轻轻拿过了被捧于手心的平安符，转身离去了。
望着陈克远逐渐走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的背影，林橘有些愣神。
空气中，陈克远残留的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好似，他还在这里。
“哎呀，小橘你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你这望夫石的样子是要摆给谁看啊？”
将林橘的反应尽收眼底的黄雁雪此时白眼一翻，有些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我就喜欢看，怎么，碍你的事了？”
被黄雁雪的话打断愣神，回过神来的林橘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语气里完全没有了刚刚对陈克远时的温柔轻谧，反而带了一种泼辣。
这才是她平时跟黄雁雪和陈婉相处时的模样，大胆而活泼，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而刚刚在陈克远面前的样子，反而是极其少见的，可以这么说，就连面对她的父兄，她都没有这么端庄娴淑过。
“好啊你，远哥儿才刚走，你就原形毕露了。”
望着林橘前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黄雁雪差点气笑了。
“你等着，我这就把远哥儿重新喊回来，让他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你喊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也对远哥儿有想法，你敢不敢当着远哥儿的面把你平常说给我们听的荤段子重新说一遍？”
“也好让远哥儿见识见识你的真面目！”
林橘毫不示弱，当即反唇相讥道，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好你个小妮子，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亏我刚刚在山下还帮你打抱不平，你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说着，气急的黄雁雪就伸出手挠向了林橘的腰间，两人顿时混作一团，发出一片莺声燕语。
身后，一直注视着两人动静的陈婉看着这一幕，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目光稍稍偏移，望着陈克远离去的方向，眼神微微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