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前排的武权峰已经能看到面具后黑漆漆的瞳孔。
“闷嘛耶!”
不知是谁下了令,那四十骑动作整齐划一,胯下马被黑布遮住双眼,失去了视觉的马爆发出了更加迅猛的速度。
“喝啊!”武权峰发出一声怒吼,随后一步跨出,踩在车辕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双刀举过头顶,向下劈去。
漠北铁骑的选拔极为苛刻,武道小成只是基础门槛,因为这样才能挥动沉重的狼牙棒,更关键要有漠视生命的心理素质,不光是敌人的性命,同胞的性命,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任务才是首要目标,即便舍弃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冲在最前方的铁骑没有任何犹豫,狼牙棒挥出,目标却不是上方的武权峰。
下一刻,他的狼牙棒前端触到木板,巨大的惯性力量借由兵器作为媒介,直接传达了过去,简易搭建的防御工事发出一声脆响,从中间断裂开来。
碎片带着无可抵挡的庞大力量,直接砸中了避之不及的帮会成员,有四五个人直接击飞了出去,防御工事仅一瞬间就被从正面撕开了口子。
紧接着武权峰的双刀到了,左边的那一把从头顶贯下,轻松划开铁皮头盔和面具,自腋下而出,右刀自左肩切入,破开心脏而后划出。
打头的骑兵半个脑袋连带着右臂被完整卸下,被后面的铁蹄踩了个粉碎,武权峰去势不减,带着半截尸体从马上翻滚而下,滚到了工事左边。
失去了主人的坐骑,顺着缺口闯进了圆阵,撞飞几名帮派成员后失去方向,被蒙着眼的它一头撞到一架马车,终于摔倒在地上,渐渐没了生气。
落后一个身位的两骑顶替了首位,齐头并进如同一把锥子,向前直刺,带着杀穿一切的信念,冲进了圆阵。
第四、第五骑,更多的重骑挥舞着狼牙棒,沿着破开的口子直入敌阵,不到十个呼吸,所有骑兵尽数入阵。
一边是人数上占优的宁人,一边是装备武器精良的漠北铁骑,战斗终于进入最为惨烈的阶段。
先前的武权峰已经给众人打了样,所有人抽出制式的钢刀,嗷嗷叫着扑了上去,钢刀砍在盔甲上、狼牙棒上。
既然阵型已经被撕开,那就冲上去,用手里的刀,用拳头,用身体把这些蛮子留在这里!
武道小成标志着外三合贯通,力气会有质的飞跃,而简单的重武器不需要搭配任何杀招,挥动起来碰到就是个死!
冲刺又借了马力,漠北铁骑的狼牙棒砸向人群,失去视觉的马匹撞飞迎面冲上来的人,硬生生凿进了这个临时搭建的队伍。
有人飞扑而上,将骑兵拽下坐骑,然后四五个人一拥而上乱刀相加,有人不慎摔倒,被迎面而来的铁蹄踩中面门。
陆续有更多的人在这场对抗当中倒下。
漠北人是天生的马背上的民族,能从轻骑中被选拔出来穿上铁甲,再被训练成无情地冲阵机器,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宁人自恃中原正统,骨子里就带着对漠北的蔑视,加上长期以来对蛮族的压制,骨气被战场上的气氛激发,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
装备上的落后可以用人数来弥补,不停有人倒下,后面的人补上,一刀或许没能砍穿铁甲,两刀、三刀、更多刀呢?
没有人退缩,因为把后背漏给敌人绝无生还的希望,这两百个帮派精英,虽然没经历过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但豁出性命的觉悟还是有的。
然而终归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占了上风,随着轻骑兵挥舞着弯刀长矛重新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肉眼可见朝着骑兵一方倾斜,倒下的宁人越来越多。
隔着不到十米的真空地带,张启文三人身处的马车宛如世外桃源,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十分淡薄,但真实存在,外面就是血腥的无间地狱。
“好了没有啊!他们快撑不住了!”
张启文拉住要上前帮忙的武启隆,冲着车厢喊道,他虽身在局中,却仿佛一个局外人,战场上的劣势肉眼可见。
武权峰此时和蒋海背靠着背,浑身浴血好在看起来还活着。
仍在战斗的人已不足百人,敌人却没相应数量的减员,十个人的阵亡才能勉强换掉一骑,如果没有意外,作为诱饵的一方怕是要全军覆没。
车厢内。
木盒里的袖珍小剑此时完全变了模样,缓缓从盒里升腾而起,通体闪耀着亮光,仿佛铅华洗尽,完成了质变到量变的过程,程鹏猛地睁开眼,阵阵清吟从马车车厢传出,终于吸引了一些目光。
金甲人双手拄着兵器,似点评似训斥:“这么长时间,都够死十次了,回去得跟师伯说道说道,这小子太懈怠了。”
“有修行者!”
有一部分漠北骑兵注意到了这辆单独清理出来的车厢,手上发力,狼牙棒骤然一个横扫,逼退围攻的宁人,催马向着阵中冲来。
修行者不露面,基本就属于整日枯坐冥想的那一种,身体必然羸弱,近身就是最好的破解之道。
但读条时间已经过去,四道剑光先后从车厢内射出,携着风雷之势杀向人群,冲在前面的几个骑兵被瞬间洞穿,伤口光滑平整,宛如这个洞口本就长在身上,刹那间血水喷涌而出,尸体一头栽倒下来。
而后四把飞剑迅速飞回,整齐排列在车厢前,已经从两寸有余变为三尺青锋,展现出了应有的模样,每一口都散发着银光。
所有骑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一刻,漠北人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修行者所支配的恐怖,还有囚禁在塞外不得寸进的屈辱。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几十个骑兵争先恐后开始溃逃,不需要逃出多远,只要能比别人逃得更快就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所有人拼命催促着胯下的坐骑,向着虎峡口逃窜。
“背弃信仰的废物!”密林中那个神秘的注视者,终于没忍住破口大骂,声音意外地有些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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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经被地平线遮住了一半,漫天的红霞,预示着明天会是个晴朗天,数十匹骏马驮着骑兵向着前方奔跑,身后就是四口悬空的利剑。
不时有人惨叫着摔下马,当场就没了声息,鲜血迅速染红了黄土,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看上一眼,反而是更加急切催动着战马,仿佛背后就是索命的无常,每当流光划过,就能带走性命。
圆阵内有人失去了支撑,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也有人后知后觉开始撑在马车旁边疯狂干呕,陆续有钢刀从手上滑落,发出金属独特的脆响,肾上腺素分泌的时候并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一旦冷静下来,就会浑身无力。
蒋海瘫坐在地上,接住“一溜烟儿”抛过来的皮袋子,拔掉口塞,对着嘴就开始猛灌,几口烈酒下肚,锃亮的脑袋仿佛得到了洗礼,五官挤到一起,发出了舒爽的声音。
“你小子死哪儿去了,怎么没把你弄死!”
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也不去看那张谄笑的面容,他知道刚才这个滑头肯定是躲起来了,虽然有些不屑,但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是本事,他把手里的酒囊举过头顶。
“老武,你个驴日的没死呢吧!心咋不蹦跶了!”脊背处传来的心跳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但背靠背的战友肯定安然无恙。
“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武权峰的回应无比响亮,却透着一股底气不足,接过酒水抿了一口,随后从怀里掏出烟枪,不一会儿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
张启文依旧观察着峡谷那边的情况,四道剑光轮番出动,撵着败兵往回窜逃,再有一段距离就超出了程鹏的可控范围,三百米,程鹏的感知只有这一圈。
峡谷口再度扬起一阵烟尘,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情况似乎又有变化。
“三舅!又来人了!”
以张启文的目力,隔着三百多米,自然不足以看穿尘土,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出示警,全场也只有他一人还在观察,当人影冲破烟雾,显现真身,他提醒众人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三百米。
黑色的皮甲在夕阳下呈现诡异的暗红色,一共十骑,皮甲覆盖全身,连面部都有黑色面具,只留两个窟窿眼,队伍人字形排开。
随着领头人一挥拳,队形转变为横向一字,全员从后腰抽出两把弯刀反握,远远望去,如十只螳螂亮出了锋利的前肢,独特的动作仿佛进行着某种战前仪式。
“献给长生天!”
“喔喔~”
幸存下来的人多数没有军伍经验,这次可以说是第一次上战场,轻骑铁骑好歹在战前从头目那里详细听说了,这古怪的双刀骑装束看上去和铁骑相似,难不成也是其中一类?
“怯薛!这是怯薛卫!”终于有人道破了来历,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他重复了一遍。
“这是怯薛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