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龙的骄傲

“但是，我拒绝。”

蕾拉听到父亲的回答，顿时哑口无言。

“为什么。”

夏尔明明是为了让法拉夫能够留在蕾拉身边，才会这么安排的……

“法拉夫，我非常清楚你是一头高傲的龙。”

夏尔率先从震惊中回神，以安抚的语气对法拉夫说道：

“成为不死族，成为我的仆从，对你来说想必是奇耻大辱……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为了你女儿，你就忍耐一下——”

“不只如此。”

法拉夫打断夏尔的话。

“不只如此啊，勇者。”

他的表情意外地平静。

“你不会懂的。就连现在这个瞬间，我都感觉自己一分一秒地在消逝。难以忍受的失落感，无止尽地持续着……虽然有马上被填补的感觉，但那已经不是我了。”

蕾拉等人倒抽了一口气。法拉夫的灵魂能够产生光魔力，与死灵术这种暗魔法的精髓，实在太过格格不入。

“随着时间经过，吾会逐渐变成类似吾的存在吧。一想到最后的结果，就会失去的东西。”

法拉夫闭上眼睛。

忽然间，法拉夫增强了光之魔力。

“慢着，你想做什么？”

“蕾拉。”

法拉夫无视慌张的夏尔，转头看向蕾拉。

“临死之前，父亲后悔的是没能教你任何事情。因为你还小，所以没能教你我们一族代代相传的魔法，也没能教你透过太阳或星辰来辨识方向的方法，甚至连游泳的方法都没能教你，什么都没能教你。”

法拉夫对困惑的蕾拉温柔地笑了。

“你知道吗？我们龙族也能在海里游泳。但是你连大海都没看过吧。”

法拉夫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

“父亲年轻的时候，经常和妻子一起出游。在沙滩上做日光浴，随心所欲地游泳……总有一天等你长大之后，我们全家人要一起去玩。”

“……爸爸？”

蕾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平静？

简直就像是，这样简直就像是——

“所以，蕾拉。”

法拉夫强而有力地说道。

“我的魔法、我的知识，就由你来继承。”

光之魔力激发。

发出“滋”的一声烧灼般的声音。

法拉夫的灵魂开始燃烧自己的光芒、

“喂！你该不会——”

夏尔的脸颊抽搐。

“——使用光魔法的话，灵魂会消灭的！”

“住手，爸爸！”

蕾拉忍不住抱住法拉夫，想要阻止他，却被夏尔张开的结界挡住了。

“哈哈哈！如果能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留给子女，那我死也瞑目了！而且这样对你来说也比较方便吧。”

法拉夫的灵魂燃烧得更加旺盛，他以爽朗的表情俯视夏尔。

“只要我彻底消失了，你那令人厌恶的死灵术的秘密就不会泄漏了！”

夏尔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可是高傲的白龙！勇者啊，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我可不想被死灵术豢养至死！”

法拉夫高声大笑。

“【吾乃光之化身】”

下一刻，法拉夫身上散发出令人无法想象是灵体的耀眼光芒。

“【将吾之身影牢牢烙印于眼帘吧！】”

宛如正午的太阳。

“爸爸——”

光之奔流袭向蕾拉。

……啊啊。

流入体内。

父亲拥有的知识、技术、魔法。

以及他的意念，一切都乘着光鲜明地映照在心中。

蕾拉学会了观星的方法，就像父亲从老龙那里学到的一样。在记忆的风景中，她和年轻的父亲一起坐在夜空下的岩山上，倾听他以沙哑的声音诉说星座的故事。

她知道了父亲和母亲年轻时的相遇。他们以狩猎为借口，瞒着大家偷偷见面，一起到海边玩。蕾拉沐浴在从未见过的海风中，也体会到了海水的舒适与咸味。

她和同伴们一起比赛谁能飞得离太阳更近。她知道在高空中拍动翅膀也飞不起来，被稀薄的空气和冰一般的寒冷吓了一跳。结果，没有人能飞到太阳那里，他们笑着滑翔，得知大地其实是圆的。

各种各样的回忆、知识，以及一族代代相传的魔法，眼花缭乱地注入蕾拉体内。

蕾拉诞生了。她可爱得不得了，女儿的一举一动都让老龙高兴得不得了。

她明明还是个婴儿，却想要飞翔，甚至还吐出了吐息。

老龙心中充满了对女儿的爱和骄傲，认为她一定会成为超越自己的优秀龙族。他觉得自己可以飞到世界的尽头。

“蕾拉，我可爱的蕾拉。”

闪闪发光。

那是闪耀着光辉的温暖回忆。

不知不觉间，蕾拉在心中和父亲依偎在一起，仰望着那些回忆。

父亲温柔地用鼻尖磨蹭着她。

蕾拉抚摸着父亲粗糙的鳞片，抱住了他。

“我很庆幸，能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传授给你。”

父亲用豁然开朗的平静声音说道。

“在失去之前，在彻底改变之前，把一切都——”

“爸爸……”

原来父亲是如此重视自己。

父亲并没有抛弃自己。

蕾拉感受到了这一切，但那是以父亲的灵魂为代价时。

她感到无比悲伤，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没事的，蕾拉，我明白。”

我明白你的一切。

“……！”

蕾拉哭得脸都皱成一团，紧紧地抱住父亲。

但是，父亲那原本如此强大的存在，却逐渐变得稀薄。

“啊……”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他逐渐消失。

父亲逐渐消失。

“……不要。”

蕾拉拼命地抱住逐渐消失的父亲。

“不要！我不要这样！”

她大声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才再次见面！”

不要走。

明明可以等到更久以后再走的。

虽然父亲的心意已经全部传达给她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希望——

“我还想跟爸爸多说点话！”

想说的话接二连三地浮现，又接二连三地消失。

蕾拉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哭闹。

“其实我也想那么做。”

父亲的声音逐渐远去。

“但是那么做的话，离别时会更痛苦。我是一只骄傲的龙，我这样告诉自己，才终于下定决心。”

对不起，爸爸这么没用。

父亲苦笑着说道。

啊啊，已经摸不到他了。

“爸爸！不要走！爸爸！”

他真的要走了。

“蕾拉……你……”

父亲的气息，像在亲吻一样，碰触着蕾拉的额头。

“你不用考虑什么复仇……不用考虑什么骄傲。”

所以……

“你只要幸福地——”

你只要幸福地活着。

然后，伴随着微弱的笑声——

父亲法拉夫的气息消失了。

“……爸爸。”

蕾拉喃喃自语。

当然，没有回应。

蕾拉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

不用考虑什么骄傲。

只要幸福地活着就好。

温柔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

父亲留下的东西，确实活在蕾拉的心中。

“谢谢你，爸爸……可是……”

蕾拉吸着鼻子，勉强挤出笑容。

“……我是个坏孩子，才不会听爸爸的话呢！”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

“我……总有一天！”

——要成为超越父亲的龙。

“我会成为高傲的白龙！”

——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