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赠羽
许久的沉默后，杨振川才问道：“莫大冲下山后去了哪里？”
“进宫了。”
见杨振川没应话，僧人又道：“既是进宫，那便有陛下看着他，老爷子应是安全的。”
杨振川依然没说话，缓缓地走到门后，看着天边徐徐落下的夕阳。
他就这么站着，站了许久。
僧人倒了杯热水，将要递给杨振川时，杨振川才开口说道：“普崖，看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这是何意，普崖不懂。”
“以莫大冲的为人，没有陛下的授意，他是不会下山的。”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杨振川微扬起头，深色落寞，道：“这些天我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全能连上了。我那侄儿领着私兵杀人，三弟不得不回都城，他一走，青峡关和红荆关的主将马上换人，换的都是些寒门出身的中层将领。”
“陛下他……是要收杨家的兵权了。”
普崖微微一愣，杯中的热水晃荡起来。
“三弟的兵权已交，让莫大冲下山，是做给我看的。”
“庆谋那孩子自诩聪明，实则平庸，且胆识不够，现在想来，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普崖惊道：“莫非庆谋是着了陛下的道，陛下利用他把三爷给骗了回去？”
杨振川点点头。
“荒唐！！”
普崖突然凶相毕露，一把将手中的铁制水杯摔在地上，怒道：“杨家一门忠烈，大爷四爷还有你的儿子们都战死沙场，老爷子到现在还卧床不起，陛下岂可这样对待杨家？！”
杨振川幽幽的说道：“陛下是天子，不能用常人的情感度之。”
普崖喝道：“陛下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要是丢了兵权回去，岂不是任他宰割？”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二爷，我亲自回都城一趟，把你想到的这些告诉三爷，让他以老爷子的名义召集各军中的心腹，你再从雍凉关起兵，里应外合，拿下都城！”
杨振川回头看向普崖，疑问道：“你要造反？”
“高家反得，杨家为何反不得？！”
普崖厉声道：“陛下已不是从前的那个英雄天子了，放眼望去，大川这几年多了多少难民？他治理不好大川，那就换个人来治！”
无论普崖多么激动，杨振川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普崖，你错了，陛下依然是从前的那个陛下。”
“要做个昏君很容易，吃喝玩乐，奢靡享受，把内政交给权臣，把军队交给将军，不管朝廷党争，不顾黎民生死，待在宫里享乐等死就好。”
“但陛下却费尽心思拿回兵权，他想做什么？”
杨振川走出屋外，弯腰捡起水杯，道：“陛下要御驾亲征了。”
普崖愣住，惊道：“亲征？他还会打仗吗？？”
“陛下是英雄天子，是大川最优秀的大帅。”
说到这，杨振川竟露出一丝笑容，道：“蛰伏数年，陛下雄心未泯，依然想要一统天下，看来以前是我误会陛下了。”
“普崖，做好回都城的准备吧，稍后我便给陛下上折子请辞。”
“我这羸弱的身子，倒是个好由头。”
普崖接过水杯，道：“陛下就算要亲征，带上你也行啊！”
杨振川摇头道：“兵权若是不能全部集中在陛下手中，陛下是不会亲征的。陛下善战，更善权谋，他打起仗来很疯，所以后方必须要安稳。”
“高家的兵权已收回，柴家、杨家……等我把雍凉关交出后，便就只剩下寿王的南渡水师和燕川王的五军营了。”
说到这，杨振川的眉头一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得赶快回去，带着老爷子去乡下养病。”
“都城，怕是要不安宁了。”
……
已入十一月，萧瑟的黄色渐渐褪去，寒风逐渐变得刺骨。
“嘿！哈！”
皇宫某处，响起有节奏的吆喝声，赵寅身着黑色袄衫，将毽子高高踹飞，不远处的林典穿着皮甲，紧张的和赵寅对抗着。
接不到赵寅踢来的毽子导致回合太少，会影响赵寅的娱乐性，踢得太用力弄伤了他更是不行。林典大汗淋漓，心想和皇帝踢毽子这件事可比他的工作累多了。
大川历代帝王，玩游戏这种事通常都是太监陪同的，但赵寅不怎么亲近太监，这导致玄狩一朝太监没什么实际权力。
赵寅的技术不错，林典稍一分神便落了空。
“你个头大，太不灵活了。”
赵寅得意的朝林典脚下看了一眼，忽又说道：“不对，刀的块头比你还大，但他很灵活。”
“刀呢，怎么还没来？”
刘大从树上跃下，道：“已经过来了。”
一会后，戴着青铜面具的高错和刘阿七朝这边走来，两人一高一矮，很好辨认。
高错和莫大冲下山后，赵寅把莫大冲也安排在了鹿苑，莫大冲既不是雄鹰，也无官无职，担任着赵寅客卿的角色。
随着他住进鹿苑，苑里的鸡都多了很多，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鹅们遇见数量庞大的鸡群后，也选择了绕路而行暂避锋芒。
“陛下！！”
两人在赵寅面前立定行礼。
一旁的林典正擦着汗，瞥见高错行完礼后朝他望了一眼，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更汗流浃背了。
作为皇帝的亲兵统领，林典偶尔会和雄鹰打交道。
但这位代号为‘刀’的雄鹰太难缠了。
刀出宫前找林典试刀，林典被打的没撑过十个回合。
回宫后刀又找林典试刀，结果林典三回合就被打趴了。
这家伙出宫两天像是吃了大补丸！！
不就砍了你一刀，至于吗？
“哈哈！！”
瞥见林典的脸色，赵寅显然洞悉了一切，笑道：“刀，林典护卫着朕和皇宫的安全，你别把他累坏了。”
高错道：“知道了。”
赵寅从袖中抽出一根羽毛递给高错，道：“拿着。”
见状，站在高错身边的刘阿七微微一颤。
高错朝赵寅掌心中的羽毛看去，修长、坚韧，羽枝紧密排列，那黑褐色的羽色，恰似被山峦的暮霭与旷野的疾风浸染，边缘处微微泛着日光晕染的金芒。
即便脱离了鹰身，仍带着风的呼啸与苍穹的不羁。
高错单膝跪下，双手接过鹰羽，道：“谢陛下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