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的型月?是二十四诸天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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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玄明,道观,贾敬论道

玄明推开云纹雕花的朱漆山门时,檐角铜铃正被三月的细雨敲出清越声响。

他抖了抖青布道袍上的水珠,露出腰间系着的古玉葫芦。

观前两株老松虬枝盘曲,枝叶间垂着褪色的朱砂符纸,倒像是哪位富贵人家门前的端午艾草。

知客道人从抄手游廊转出来,玄色道袍下摆沾着几点香灰,见着玄明便眯起眼笑:“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可是来赴重阳法会的?”

玄明将度牒递上,目光掠过檐下鎏金匾额“玄真观”三字,忽见东墙根下堆着几口青花瓷坛,坛口泥封犹新,隐隐飘来沉水香的气味。

“原是云游的散人。”

知客翻着度牒,拇指在“武当山紫霄宫”的朱印上摩挲,“西跨院还剩间厢房,只是……”

他话锋一转,袖中露出半截金丝楠木算盘,“每月需添二十两灯油钱。”

虽说一时借挂本不应求取财货,但玄明经历不少,也不愿因这些许,染上事端,便解下包袱,取出一串盘得油亮的崖柏念珠。

“路上偶然所得,权作供奉。”

那知客接过念珠时,指尖在颗颗浑圆的珠面上停了一瞬,忽然换了副热络神色。

“道友这边请,后院丹房新起了三昧真火,正缺人手看顾炉鼎。”

绕过绘着八仙过海的影壁,雨丝里忽地卷来呛人的硫磺味。

玄明望着廊下疾走的黄衣道童,他们捧着朱漆托盘,盘中盛的不是经卷符纸,倒是描金瓷碗盛着的茯苓霜、玫瑰卤子。

转过月洞门,但见五间正殿飞檐斗拱,丹墀前两尊铜鹤香炉吞吐着紫烟,却将“清静无为”的匾额熏得发黑。

西厢房推开窗,正对着一片斑竹林。

玄明将桃木剑悬在帐钩上,剑穗缀着的五色丝绦扫过案头《黄庭经》,惊起几点浮尘。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调理内息,听得隔壁传来丝竹之声,竟是一曲《霓裳羽衣》。

暮鼓初响时,有小道童叩门送来晚斋,却是一碗碧粳粥配着火腿鲜笋,盛在定窑白瓷莲花盏里。

该说不愧是京城的道观吗?

次日五更,玄明猛地惊醒,晃晃塞进不少儒家释家知识的脑袋,循着本能惯性中的作息去大殿做早课。

殿内烛火煌煌,照见三清像前供着的水晶葡萄、蜜饯金橘,金丝楠木供案上摆着錾银香炉,袅袅青烟中混着龙涎香的奢靡。

众道人诵经声参差不齐,后排两个年轻道士正借着经幡遮掩,用象牙柄的麈尾互相戳弄。

作为客人,玄明也不向前,就在后排寻个空位盘坐下,诵念宝经。

散场时,玄明在廊下遇见位白发老道。老道抱着黄铜手炉,袖口露出半截翡翠扳指。

“新来的?可会扶乩请仙?昨夜忠顺王府送来帖子……”

话音未落,东边丹房突然爆出巨响,琉璃窗棂震得嗡嗡作响。

众人却似习以为常,有个胖道士掸着衣襟上的丹砂笑道:“嘿嘿,必是贾老爷的九转还魂丹又炼岔了火候!”

玄明随众人穿过月洞门往丹房去,见那贾老爷披着鹤氅立在阶前,手中白玉柄拂尘指向冒烟的丹炉,正厉声呵斥烧火道童。

这位昔日宁国府的老爷面如金纸,眼底泛着丹毒沉积的青黑,道冠歪斜露出几缕枯白鬓发。

不谈众人只是围观,初次见面,玄明稽首为礼。

贾敬却盯着他腰间桃木剑冷笑:“年纪轻轻学什么剑修,不如随老夫研习《周易参同契》,炼成金丹方是正道。”

边说着,贾敬掀开描金锦帘,“小友且来尝尝这新炼的九转紫金丹。”

他手中玛瑙钵里盛着三粒朱红丹丸,药香里裹着麝腥气,“此丹佐以暹罗龙涎、昆仑雪莲,最能补气益神。”

指尖沾着丹砂红渍,在晨光中恍若浸血。

玄明抽剑,并指轻弹剑脊,剑鸣清越如鹤唳:“《黄庭》有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晚辈愚见,金石外物终是虚妄。”

“虚妄?”

贾敬忽然大笑,震得道冠上垂缨乱颤,“你腰间葫芦里装的百花酿,不也是外物?”

他甩袖指向院中铜鹤香炉,炉中青烟竟凝成太极图形,“老夫二十年前弃了宁国府泼天富贵,如今连两位圣上都曾遣人求取延年丹方,这虚妄二字……”

话音未落,玄明剑尖挑起石案上落英,花瓣随剑气流转,在太极烟图中央破开一线清明。

“《清净经》说'降本流末而生万物',道长为求长生反被丹砂所困,岂非本末倒置?”

丹房内忽然传来沉闷爆响,琉璃窗映出幽蓝火光。

贾敬面色骤变,玄明却已闪身入内,见八卦炉鼎剧烈震动,炉壁“离”卦方位渗出赤红浆液。

他并指在桃木剑上画出雷纹,剑穗五色丝绦无风自动:“坎水济离火,道长且退!”

剑光过处,鼎中爆燃的火焰竟如活物般蜷缩回炉。

贾敬抚着焦黑的胡须冷笑:“好个五雷法,只是这般卖弄神通,与江湖术士何异?”

他忽然掀开墙角青布,露出满墙《周易》卦象图,“可知你这雷法不过后天小道,真正的先天大道在此。”

玄明凝视着卦图中闪烁的星斗方位,袖中指尖微颤。

他年少时在武当山观星台参悟剑意,也曾见这般周天星图,只是贾敬笔下星辰皆染丹朱,倒像是用血描摹而成。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贾敬枯瘦手指划过壁上天罡地煞图,“老夫以丹砂为墨,借星辰之力重写命盘,这难道不是夺天地造化之功?”

他转身从紫檀匣中取出个翡翠鼻烟壶,轻轻一嗅,眼底泛起异样神采。

窗外忽有雀儿撞上八卦镜,羽毛混着血珠落在《河图》之上。

玄明以剑尖挑起垂死鸟雀,掌心泛起青蒙蒙的光晕:“道长请看。”

手掌拂过,那雀儿折断的翅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扑棱棱飞向云霄。

贾敬手中鼻烟壶“当啷“坠地,碎成三瓣残月。

他盯着玄明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那是终南山悬空洞的云纹印记,突然嘶声笑道:“原来你得了传承,成了抱朴子一脉的传人,难怪看不上老夫的丹道!”

细雨不知何时又飘起来,将丹房外的朱砂符纸冲出道道血痕。

玄明收剑归鞘,望着檐角又复凝滞的青铜风铃:“葛仙翁《肘后备急方》载丹药三百,皆为济世救人。晚辈愚钝,只记得祖师爷说过'上药养命,中药养性'。”

贾敬猛地抓起案上丹丸吞服,喉结滚动如吞炭火:“好个养性!你当这玄真观真是清修之地?”

他赤脚踏过满地翡翠碎片,指向西边栊翠庵方向,“那边日日用少女初潮炼红铅,用紫河车制先天丹,你怎么不去与他们说养性!”

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玄明袖中符纸无风自燃,在雨中化作青烟。

他想起昨夜路过藏经阁,瞥见几案上摊开的《玉房秘诀》,金丝楠木镇纸压着春宫画页,朱砂批注艳如凝血。

“《道德》五千言,最重'自然'二字。”玄明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血符,霎时雷光隐现,“道长以人元补天元,离道愈远矣!”

贾敬却仰头饮尽葫芦里残酒,任酒液顺着花白胡须滴落道袍:“这玄真观丹方直通九重天阙,你个游方野道懂得什么!”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点点丹红。

雨幕中传来暮鼓声,惊飞柏树上栖息的寒鸦。

玄明退后半步稽首:“晚辈明日便辞行。”

转身时瞥见贾敬颤抖着往口中塞入更多丹丸,那朱红药石混着鲜血,倒像是吞咽着燃烧的炭块。

行至月洞门,忽听贾敬在身后嘶喊:“你以为江湖处处清净?终南山里就没有红铅丹?”

玄明按住腰间嗡鸣的桃木剑,剑穗丝绦早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垂着五色暗影。

是夜玄明在斑竹林舞剑,剑气搅碎满地月华。

他想起贾敬吞丹时暴突的眼球,像极了那年在大漠斩杀的马贼首领——那人死前也在狂笑,说草原上的狼王终究要啃食腐肉。

竹叶纷飞如青蝶,剑光里忽然浮现师尊临终景象:老道枯瘦的手指指着《黄庭经》“仙人道士非有神”七字,窗外山桃被春雪压断了枝。

收势时瞥见贾敬立在竹影深处,道冠不知遗落何处,白发在夜风中散作飞蓬。

老人抛来一卷帛书,玄明接住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正是忠顺王府专用的贡香。

“这是王府要的延寿丹方。”贾敬笑声里带着咳喘,“你既自诩正道,不妨看看其中可有红铅紫河车?”说罢踉跄着隐入黑暗,徒留满地碎玉般的月光。

玄明就着石灯展开丹方,见字迹用金粉混着朱砂写成,开篇便是“取天山雪莲、南海明珠”。

他忽然觉得腰间古玉葫芦重若千钧,那里还装着用狼妖内丹炼化的百花酿。

夜枭在头顶发出磔磔怪笑,一片竹叶飘落丹方,正好盖住“子时童便”四个描金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