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6章 献祭,奈亚,骊山学士
“传诏,把这些发疯的博士送到骊山修地宫。他们既然喜欢读书,就去和相柳的九个头好好探讨学问!”
卫尉应声上前,七十二名博士突然以胫骨反折的姿势跪坐,他们的脊椎像竹节虫般逐段隆起,在皮下拼凑出猎户座星图的轮廓。
我腰间的丞相印此刻已完全裂开,那颗镶嵌其中的眼球正疯狂转动,瞳孔里倒映着超越三维空间的克莱因瓶结构。
“陛下,这是《玄君七章秘经》记载的……”
我的警告被此起彼伏的骨骼碎裂声打断。
最前排的淳于越胸腔豁然洞开,十二对肋骨如莲花绽放,每根骨刺顶端都黏着枚跳动的心脏。
那些分明是昨日被处决的六国遗族的心脏。
嬴政却俯身捡起根仍在痉挛的桃木钉。
“当年我那仲父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总爱在竹简里夹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他突然将木钉刺入淳于越额头的第三只眼。
“比如这种用巴蜀血桐木仿制的刑天目。”
被刺中的眼球瞬间汽化,喷涌出的灰雾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微型《黄庭经》。
这些道典文字突然集体自燃,火焰里传出令人发狂的笛声。
在场所有青铜器表面开始渗出鲜血,卫尉军的戈矛自行舞动,在士兵们头顶刻画出米·戈陶像的图腾。
“赵高,你袖子里那玩意快掉出来了。”
嬴政突然转头轻笑。中车府令慌忙去捂右袖,罗酆鬼玺却已滑落在地。
这方本该由和氏璧雕琢的玉玺,此刻显露出青铜底色,表面奈亚拉托提普的银匙纹章正发出妖异的紫光。
鬼玺坠地的刹那,章台宫的地砖全部悬浮而起。
我惊恐地发现每块砖背面的“永镇”二字都在逆生长,笔画分解成扭动的线虫。
赵高的冠冕被无形之力掀飞,露出后脑勺处镶嵌的六棱水晶,内里封印着某位旧日支配者的触手末梢。
“陛下明鉴,此物乃……”
赵高的辩解被博士们的齐声吟唱打断。
他们的喉管已异变成管风琴般的腔体,奏响的乐章让时空出现重影。
我看见十二金人正在咸阳宫前跳起亵渎的舞蹈,它们的青铜躯壳融化后又重组,显露出星之眷族布满吸盘的本来面目。
嬴政的太阿剑突然自鸣,剑身浮现的饕餮纹化作实体跃出。
这头神话凶兽没有扑向异变者,反而开始啃食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被啃咬的位置渗出彩虹色脓液,逐渐勾勒出一扇不可名状的门扉轮廓,正是犹格·索托斯的本相投影。
“游戏该结束了。”
嬴政用剑尖挑起赵高的鬼玺抛向半空。
玉玺穿过门扉的瞬间,整个章台宫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
有人急速衰老成白骨,有人退化成胚胎形态。
而我的左手正在逆生长回少年模样,右手却布满尸斑。
千钧一发之际,鬼玺表面银匙纹章大亮。
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从时空裂隙中踏出,祂呈现为裹着银雾的修长人形,面部是不断切换的镜面,映照出所有人心底最恐惧的影像。
我的瞳孔里倒映着被活埋的先父,而赵高看到的则是自己浑身长满婴儿嘴的躯体。
“契约者,献上九百九十九个悖论。”
奈亚的声线像无数根钢针刺入耳膜。
镜面面孔转向赵高时,映照出的竟是始皇二十六年泰山封禅的场景。
那天本该万里无云的祭坛上空,分明盘旋着克苏鲁的蝠翼投影。
赵高七窍流血地跪倒在地。
“以,以……焚书产生的认知悖论为祭……”
话音未落,七百博士的异变躯体突然静止。
他们的皮肤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星图纹路,每个星座节点都钻出半透明的触须。
这些触须彼此纠缠成网,将犹格·索托斯即将成型的门扉强行缝合。
奈亚化身发出类似猫头鹰的笑声,抬手将鬼玺按在时空裂隙上。
银匙纹章与饕餮纹路产生剧烈反应,迸发的强光中传出整个银河系诞生时的啼哭。
当视野恢复时,章台宫已恢复原状,唯有满地沾血的桃木钉证明方才的惨烈。
“李卿,把这些竹简灰烬混入长城砂浆。”
嬴政用冕旒边缘拨弄着灰堆,我惊恐地发现每粒灰烬都是微缩版的《死灵之书》。
“既然六国遗老喜欢在文字里藏私货,就让他们的智慧永远镇守边疆。”
赵高爬过来想拾回鬼玺,却发现玉玺表面多出道裂痕。
裂缝里渗出沥青状物质,逐渐凝结成微型阿撒托斯乐团的模样。
这些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演奏用人类绝望谱写的交响乐,音符具象化为啃食时间的蠹虫。
“抬下去。”
嬴政突然用剑柄敲击青铜漏壶,声波震碎了所有蠹虫。
“传诏,封这些发疯的博士为'骊山学士',赐金策玉牒,即日入地宫参悟天道。”
当卫尉军拖走仍在抽搐的异变者时,我注意到他们的影子始终比身体滞后三寸。
那些分离的阴影在地面组成清晰的克苏鲁浮雕,而嬴政的冕旒垂珠恰好投射在邪神眉心,构成某种诡异的封印阵眼。
三日后,阴阳家献上的浑天仪显示紫微垣偏移九度。
而骊山传来的消息称,首批“学士”进入地宫当晚,九首相柳的某个头颅突然开始用雅言吟诵《诗经》。
而午夜时分,骊山地宫深处传来的非人惨叫,总会被守陵人解释为“九首相柳在与学士们辩论黄老之学”。
直到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地宫传出整齐划一的《楚辞》吟唱声,用的是早已消亡的恩凯伊语。
更诡异的是,始皇批复的诏书朱砂不知何时变成了会蠕动的黑色粘液,这些文字在竹简上不断重组,最终拼出《伊波恩之书》的第十三章内容。
这些被强行镇压的异变,最终都成为始皇玩笑的素材。
当西域使节进献刻有拉莱耶城浮雕的玉璧时,皇帝抚掌大笑:“这不就是徐福那厮在东海上画的涂鸦?来人,把这玉璧镶到阿房宫的便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