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恋，酒宴，理性的人
当苏晓樯第三次看见夏弥修改啦啦队口号时，终于把钢笔拍在文学社的木纹桌上。
樱花信笺上划掉的“流星飒沓”正渗着墨汁。
“楚子航讨厌浮夸的成语。”
夏弥咬着皮筋扎高马尾，露出后颈细小的晒痕，“上周他给《时间简史》写批注用了七个'冗余'。”
苏晓樯突然想起上月在击剑馆更衣室，夏弥对着镜子练习了十七遍“学长好巧”。
当时她以为少女在排练戏剧社台词。
生物教室的解剖模型在月光中泛着冷光。
苏晓樯掀开夏弥借给她的《观星指南》，发现书页间夹着水族馆门票存根日期正是春假最后一天。
“白鲸的虹膜会随年龄变灰。”
夏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在给草履虫标本画萌化版示意图。
“但楚学长眼睛永远像泡在液氮里的黑玛瑙。”
苏晓樯用镊子夹起存根。
“这就是你翘掉烘焙社特训的理由？”
少女忽然用解剖剪裁出纸雪花。
“我们在企鹅馆遇到他妈妈哦！阿姨夸我选的鲭鱼饲料配比科学。”
她的虎牙在暗处闪光。
“虽然那天我往饲料里多掺了磷虾粉。”
篮球场边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苏晓樯目睹了最荒诞的暗恋证据。
夏弥的啦啦队手帐里贴着：
3.14学长换回旧护腕
（磨损率37%需更换）
5.06物理竞赛后饮用电解质水品牌确认
7.22水族馆对话记录
（含企鹅摇摆频率数据分析）
“这是犯罪侧写吗？”
苏晓樯举起手帐，夏弥正在给楚子航的球鞋画拟人四格漫。
少女抢回本子时露出罕见绯色。
“只是确保我的马卡龙甜度精准匹配他的多巴胺分泌曲线啦！”
远处传来进球哨声，夏弥瞬间恢复元气满满的模样，举起彩球冲进球场时，发绳上的小鲸鲨挂件正在摇晃。
秋日祭前夕的社团联展上，苏晓樯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楚子航。
男生在物理社展台调试特斯拉线圈，侧脸比贴吧照片还要锋利三分。
“电压峰值误差0.7%。”
夏弥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专业，她将马尾辫盘成严谨的发髻。
“建议用氧化铜替换现有放电头。”
楚子航抬头时，线圈迸发的蓝紫色电弧恰好照亮两人身影。
苏晓樯看见夏弥背在身后的手正把玩着鲸鲨挂件，指尖微微发白。
当楚子航递来改进方案时，夏弥已变回活泼学妹模样。
“学长要不要尝尝新烤的抹茶费南雪？我加了能提高注意力的南非醉茄哦！”
转折点发生在寒假前的图书馆。
苏晓樯撞见夏弥在心理学区查阅《依恋类型评估手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中，“安全型”三个字被反复描红。
“你要不要直接告白？”
夏弥合上书页的力度惊飞了窗边麻雀。
“楚学长值得世界上最盛大的初恋哦！”
她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如蝶须。
“而我嘛，还在学习如何让樱花按特定轨迹飘落呐。”
苏晓樯这时才注意到，少女借阅记录里藏着《天体力学导论》与《流体动力学基础》。
窗外突然飘雪，夏弥呵出的白雾在空中画出完美心形。
……
水晶吊灯在香槟塔上折出菱形光斑时，苏晓樯终于确认了那个传闻——楚子航认真起来确实像个精密运转的AI。
鹿天铭正与苏父谈论港口货运的碳排放标准，楚子航站在两步外的社交礼仪距离，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黑色运动护腕。
当某位董事端着红酒过来寒暄，他会在对方伸手前三秒调整到最佳握手角度，连虎口对齐的误差都不超过两毫米。
“子航在中学联考拿了物理生物双冠。”
鹿天铭的手掌落在他肩头，像是展示最新并购的科技产品。
“上周刚拆了特斯拉线圈改装成——”
“负离子发生器。”
楚子航突然开口，声线平稳如示波器上的正弦波。
“母亲对柳絮过敏。”
苏晓樯晃着石榴汁暗自发笑。这个把企鹅摇摆频率做成数据分析的傻瓜，居然把实验室设备改造成家用空气净化器。
侍应生打翻龙舌兰的瞬间，楚子航的反应时间快得惊人。
他先侧身挡住鹿天铭的定制西装，左手接住坠落的柠檬片，右手抽出手帕精准兜住即将漫过桌沿的酒液。
整个过程像经过千万次计算的机械臂作业。
“0.3秒启动应急预案。”
苏晓樯晃到料理台边，看着他用镊子夹出冰桶里的碎玻璃。
“你脑子里装着流程图？”
楚子航将垃圾分类投进不同回收口。
“最优解只有一种。”
他转身时领针闪过冷光，苏晓樯突然想起夏弥手帐里那句“金属过敏体质需选用医用钛钢”。
露台飘来雪茄烟雾时，楚子航正在调整中央空调出风口。
他踮脚的模样让苏晓樯想起夏弥偷拍的那张篮球队训练照——绷紧的脚背，绷紧的下颌线，绷紧的黄昏光线。
“父亲的慢性咽炎，”他指尖悬在温控面板上，“最适温度24.5℃，湿度60%。”
苏晓樯抱臂靠在罗马柱上。
“这些参数不在宴会策划案里。”
“人体工程学手册第七章。”
楚子航的袖扣映着月光。
“以及父亲过去十二次就医记录。”
远处传来香槟杯碰撞的脆响，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药盒。
苏晓樯瞥见分装格里精确到毫克的护肝片，突然理解夏弥为何要在马卡龙里添加水飞蓟素。
当某位千金“不小心”将鹅肝酱抹到楚子航袖口时，苏晓樯目睹了最教科书级的危机公关。
他用侍应生送来的苏打水处理污渍，同时向吓哭的女孩递出薄荷糖，全程维持着社交安全距离的45度侧身。
“你应该去研发家政机器人。”
苏晓樯将备用袖扣弹进他掌心，这是父亲车上常备的应急物资。
楚子航对着更衣镜调整领带。
“机器人无法处理人类的情感投射。”
他的睫毛在镜中垂落。
“比如那位小姐的愧疚指数已经超过临界值。”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苏晓樯在昏暗中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瞬间的楚子航，像极了夏弥四格漫画里那个抱着电路板发呆的Q版少年。
散场时鹿天铭的劳斯莱森早已候在门口。
楚子航却走向停车场角落的自行车，后座绑着装有实验室器材的保温箱。
“您明早七点有跨国会议。”
他替有些晃悠的鹿天铭拉开副座车门。
“建议服用一点褪黑素。”
苏晓樯的迪奥高跟陷在鹅卵石缝里，嗅到夜风送来极淡的松香。
那是楚子航用护腕挡住车门框时，袖口残留的剑道馆防滑粉气息。
她突然很想拍下他骑行远去的背影，发给某个正在熬夜画篮球队应援漫画的傻瓜。
父亲在身后按响车喇叭，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夜鹭。
苏晓樯钻进迈巴赫时，手机屏幕亮起夏弥的讯息。
“宴会有没有帅到惨绝人寰的学长呀？”
她按下锁屏键，忽然发现楚子航遗落的药盒底部，刻着极小一行字：Maman's recipe 2004.7.15（妈妈的特制配方 2004.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