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陆无象
李纯阳几人转头看去。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书生，身着白衣，腰系青玉带、墨色丝绦。袖口绣有暗纹竹叶、手握一卷竹简，正潇洒地驻足庙门前。
书生清瘦却不显羸弱，举手投足间透出文人的从容与书卷气。
看这书生的装束，该是儒教的。
“香火愿力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书生走进娲神宫，目光在女娲神像上停留了三息，“天地自有秩序，人间自有礼制。圣人曰：道德仁义，非礼不成。不在礼制约束范围内的香火，都是有违天道的。”
“就比如，这三根蓍草香，便不该用来敬献女娲神。”
“此举有违礼制。”
“是你们三人之中谁所为？”
这书生的语气虽然有一点点说教的意味，但是听起来却是没有恶意。
不过李纯阳听得一愣愣的。
给女娲神敬献香火咋了？
李纯阳刚想说话，却听耳边忽而响起一声冷哼：“我道是谁？原来是腐朽的儒教啊。”
鹿无虞一脸鄙夷：“天天把礼制挂在嘴边，可是你们干的事，又有几件事是符合礼制的？”
鹿无虞似乎比较痛恨儒教。
白衣书生对鹿无虞的冒犯言语倒也没有生气，他淡淡笑道：“信仰不同，你对我有所指责倒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想知道——这蓍草香是谁点的？这很重要，因为这关乎人命。”
“是我！”
李纯阳和书生对视，“敬献娲神香火，有何不妥？”
书生盯着李纯阳看了半晌，摇头叹息：“你是人，女娲是妖祖，人给妖敬献香火是有违天道礼制的。”
“我叫陆无象，黄山书院教书先生，我对我的话负责。”
“你会遭受天道的反噬。”
“唉，可怜你如此英俊、天资超绝……”
陆无象似乎很惋惜，无奈摇着头走到了一根柱子下，安静坐下，点燃一根蜡烛，打开竹简，仔细研读。
李纯阳眉头微皱。
他从陆无象的话语中听到的，的确是惋惜。
此人没有恶意。
“哎呀，小兄弟，这位先生说的好像是真的……”张世豪忽然低声道，“我曾听一位炼气士说过，人和妖是两个种族，是不能互相信仰的。就像妖无法修儒道释，人也无法修行妖法。”
一旁的鹿无虞亦是没有反驳陆无象，咬着嘴唇默然不语。
李纯阳知道了……陆无象说的没错。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和妖，如此泾渭分明。
这也解释了娲神堂堂创世神，道宫却如此凄凉了。
“算了，既然看到了，又怎能不管！”
一旁看书的陆无象忽而起身，他从手握的竹简中抽出一根，走过来递给了李纯阳：“这根竹简你拿着，明日出了山之后，你可在七日之内去黄山书院寻我。儒圣仁义，当会护佑你。”
倒是个仁义的大儒。
李纯阳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天道的反噬了，但人家的好意也不能视而不见。以此为机会和儒家搭上线，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起身，对着陆无象深深鞠躬：“多谢先生。”
陆无象摇了摇头：“勿言谢。我欲仁，斯仁至矣。”
说罢，有自顾自地翻阅竹简去了。
李纯阳接过竹简，看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春秋。
“你们都是去参加阴阳大会的？”
陆无象似乎觉得今夜不适合看书，合上竹简，忽而又道，“三日后，呈坎镇的方仁朴准备打开阴阳家祖庙道藏，还说要和天下炼气士共享，简直是胡闹。”
张世豪起身恭敬道：“回先生，是的。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鹿无虞没说话，很显然她也是奔着道藏去的。
阴阳大会……李纯阳也猜到了，淮南子曾说过七日之后等他师伯来了就开启阴阳家道藏，但是看这情形，收到这消息的可不止丹鼎派一家啊。
儒家的……甚至张世豪这样的游侠都知道此事了。
“【阴阳】是四大显学之一，藏在祖庙里的道藏必定无与伦比。”
陆无象道，“也不知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说是阴阳家最后的血脉李纯阳已经死了，那么阴阳家道藏就变成了无主之物，所以人人都想去争一争了。”
“据我说知，道门、儒家、墨家、方术、兵家、农家都派人来了……这场阴阳大会，机遇有，但凶险更甚。”
“所以啊，年轻人们，不要什么热闹都凑。”
“一不小心，是要丢性命的。”
陆无象的确是个好人。
只是，李纯阳是肯定要去的。
阴阳家祖庙道藏，只能是他的。
“多谢先生提醒，既然来了，便没有错过的道理。”
李纯阳道，“说不定这天大的机缘就砸到我头上来了呢。”
陆无象笑了笑，没再说话。
娲神宫中陷入寂静，只有柴火爆裂的噼啪声。已到子时，几人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庙外传来急促的风声。
“轰隆隆！”
雷鸣乍起，霹雳闪电映亮天空。李纯阳几人猛然惊醒，透过破损的庙门看到远方的空中，竟有一人一兽斗在一处。
那人是个身穿靛青道袍的中年道士，
那兽是个生有金色羽翼的金翅大鹏。
道士头顶一个青色小鼎，手中长剑引动漫天水气朝大鹏刺去，却不料大鹏挥舞双翅，翎羽激射如剑、将道士的剑气绞的粉碎，而后去势不停，朝道士攒射而来！
道士不得已，催动青色小鼎生出护罩，护住全身。
“砰！”
金翅大鹏的翎羽直接将道士给撞飞，如炮弹一样朝娲神宫砸来！
眼看着道士要撞碎道宫，忽听一声轻喝：“止！”
一个金色的“止”字忽然在漆黑的夜空中浮现，继而挡住了被击飞的中年道士。道士借力旋身降落，朝庙中躬手：“儒家哪位？多谢！”
陆无象手握竹简，走出庙门，淡淡道：“黄山书院，陆无象。”
李纯阳看的清楚，刚刚就是陆无象以手刻字，化解了金翅大鹏的攻击。
“道门丹鼎派君迁子。”
身穿靛青道袍的道士依旧持剑盯着天空，“陆道友，今日要请你帮忙了。”
陆无象皱眉，看着空中的金翅大鹏：“它怎么来了？”
君迁子冷哼：“自然是为了阴阳家的道藏。”
“竟然是妖族七王之一的金翅大鹏！”
鹿无虞忽而低声道，“我听师傅说过，妖族虽然整体实力不行，但妖王也可以类比咱人族的七品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