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无私的古老职业者
许是看在四角钱的份上，又或是老农本身就是一个健谈的人。
一路上，他用着不太标准的中原官话，给楚惊蛰讲述了诸多离奇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的楚惊蛰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在洛阳的时候，苏九黎曾提醒他，可以用纸笔记下一些事情。
这一路也忘记了购买纸笔。
此时只能拿出画岁破符的笔，在一张制作驱邪爆竹的纸张上记下老农说的几个地方。
其实他本打算利用林素秋的笔记本的，但那笔记本似乎有些邪性。
一切确如老何所说，等他们抵达大沽口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老农的家并不在大沽口，把楚惊蛰放在一条通往大沽口的小道口后，他便赶着牛车离开了。
楚惊蛰能够看出来，尽管此时还是白天，但老农对于大沽口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忌惮，不愿久留。
按照老农的指引，他沿着小道前行了约半个小时，就抵达了一个破旧的村子。
大沽口在明朝时期就是海防重地，明成祖朱棣时期，在大沽口建立了烽火台。
咸丰年间，这里更是布置了大量的洋式炮群，形成了“北塘——大沽——塘沽”三级防御体系。
大沽口的海防在两次鸦片战争中都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但最后依旧没有挡住侵略者的坚船利炮。
辛丑条约签订之后，清政府更是拆除了大沽口所有的炮台，使得这个海防重地沦为现在这般模样。
楚惊蛰抵达的大沽口的时候，虽然已经过了晌午。
但日头正好，按理来说，村子里不该这般寂静。
可行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他却连一个村民都没见到。
脊骨上的时序年轮慢慢泛起亮光，楚惊蛰想要看看那只年兽的虚影是不是还在这附近。
熟悉的气息传来，楚惊蛰缓缓转过身，目光看向村外。
那是年兽夕的气息，但奇怪的是，在时序年轮的感知中，夕的气息是飘忽不定，距离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楚惊蛰正疑惑不解时，身旁老旧的院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木门后伸出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脑袋。
小家伙昂着头，眼中满是好奇。
楚惊蛰正待上前询问，木门后忽然又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直接将小家伙的身体薅了回去！
嘭！
木门关死，门后传来了栓门的声音。
楚惊蛰有些无奈，迈出的脚步缓缓退回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嘿嘿”的笑声。
转身时，一个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破烂衣衫的怪人正望着自己傻笑。
这人的头发上粘着少许的枯草和树叶，破了洞的棉袄内胡乱塞了些谷草，身上还缠着破布。
赤着的双脚被冻的红肿干裂。
“守岁人……嘿嘿……”
怪人盯着他腰间的铜漏，咧着一嘴大黄牙。
“你知道守岁人？”
楚惊蛰皱眉，但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古老的职业者！
守村人！
守村人曾经也是一个古老的职业者，只不过这个职业者比较特殊。
他们一般都是先天痴傻之人，从出生开始就待在一个地方。
守村人也不像其他的古老职业者那样，是异人。
他们游荡在一个村子中，承受着旁人的白眼，孩童的欺辱却从不反抗，整日笑呵呵的。
依稀记得老头子曾经说过，守村人是一个最无私的古老职业者。
他们没有其他职业者异于常人的能力，每逢村子遭遇未知邪祟入侵的时候，守村人便会以自己最纯净的魂魄和那些邪祟交易。
人有三魂七魄，丢一魂者傻，丢一魄者痴。
守村人就是靠着这种能力来守护自己的故乡，当三魂去其二，或者七魄去其六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前辈。”
想到这些，楚惊蛰恭敬的朝着那怪人行了一个礼。
怪人嘿嘿的笑着，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学着他的模样拱手行礼。
“哈哈……好玩！”
“好玩！”
行完礼后，便又恢复了痴傻的模样，笑着拍手叫好。
楚惊蛰本想着向他打听一下年兽夕和上一个守岁人靳杰的事情，但这个怪人的痴傻实在太严重。
不管他说什么，怪人都是傻呵呵的笑着，偶尔能说一两句，也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痴话。
浪费了半个小时，也没从这守村人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楚惊蛰只能放弃。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痴傻的守村人忽然怪叫起来。
“天黑莫要出门，水癔子喜欢吃人……”
楚惊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答话，转身继续朝村内走去。
前行许久，最终在一块避风向阳的老树疙瘩前，见到了一名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者。
楚惊蛰来到跟前，小声开口：“老伯。”
老头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带着戒备的看来。
良久——
“小哥儿外地人？”
楚惊蛰点了点头说：“从洛阳来的。”
老头坐正了身子，双手揣在袖中。
“洛阳的，咋跑俺们这地方来了？”
“小哥儿没听说俺这的事情？”
“村里能跑的人都跑完了，也就俺们这种跑不动的，在这儿等死。”
楚惊蛰恍然，怪不得自己一路走来，村中甚是寂静，家家都是门户紧闭的样子。
“老伯，那些醒来之后变成痴傻的村民都去哪了？”
数千人被年兽吞噬了时间线，成为痴傻之人，他也没有看到一个，这就很奇怪。
“殁了！”
老者神情有些惶恐，望了望海边的方向。
“被水癔子勾了魂，有些疯疯癫癫的从那炮台上跳了下去。”
“还有一部分跑到天津城，被那些军老爷打死了。”
“小哥儿是来……”
老头打量着楚惊蛰的装束，目光瞥见其腰间的桃木钉和子时铜锣时忽然皱眉。
“月余之前，也有一个带着这些东西的怪人来到俺们这儿。”
月余之前？
楚惊蛰回忆了一下靳杰留下的书信，猜测应该是他。
“那老伯可记得他来到这里之后做了什么？”
老头摆了摆手：“甭说了，那怪人来到这儿后，就让人绑了几个痴傻吵闹的村民，之后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再然后……好像拎着一个铜锣，在村里当了几天的更夫。”
“屁用没有，最后人也跑了。”
“小哥儿，俺们这村里，没啥油水了。”
“您呐，要是有真本事，就去塘沽那边转转吧。”
楚惊蛰没有辩解，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石头上，有着一坨快要干涸的粘液。
来到跟前，他拿出一根银针戳起一簇。
银针上瞬间爬满了铁锈状的物质。
与此同时，其左眼瞳孔的节气轮盘也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