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槐花树下的五重烟火
第十四章·槐花树下的五重烟火
巳时三刻,城北义庄的槐树枝叶簌簌作响。苏明轩的炊饼刚触到第七口棺材缝隙,棺盖突然“砰”地弹开,一袭素衣的江晚晴握着药箱坐起,发间槐花比记忆中更白。
“晚晴!”林婉儿的磨盘“咣当”落地,豆浆泼湿裙摆也浑然不觉,扑上去时撞翻了江晚晴的药箱,里面滚出颗刻着“生”字的狼毒种子——却是用豆腐雕的假饵。
“都说了别轻易掉眼泪。”江晚晴笑着替她擦去泪痕,指尖掠过林婉儿腕间胎记,“再哭,狼毒解药都要被你冲跑了。”
任瑶的袖箭“噌”地收回鞘中,却故意用箭尾戳江晚晴肩膀:“死丫头,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吗?差点把京城药铺的槐花全买光了!”
“是是,任瑶姐姐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江晚晴取出个小玉盒,里面是她新配的去黑眼圈膏,“用槐花露和豆腐霜调的,比你之前偷用林姐姐的豆乳有效。”
柳如烟的狼毫在棺盖上画出寒梅,看似冷静却笔尖发颤:“为何不早传信?可知公子每日都要去破庙替你扫落叶?”
苏明轩轻咳一声,摸出怀里早已皱巴巴的槐花笺:“如烟姑娘言重了,不过是……整理医案时需要些灵感。”
江晚晴突然从药箱底层取出卷羊皮纸,正是前太子的“寒门兵符”全图,符上狼头与寒梅的眼睛,竟与林婉儿和柳如烟的玉佩严丝合缝:“曹锐的狼毒种子是假的,真种早被我用‘寒门血’销毁。这兵符,该物归原主了。”
林婉儿颤抖着将玉佩嵌入符眼,义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地下的青铜兵符,符身刻着“墨梅令下,寒门皆从”八字。任瑶的袖箭挑起符上红绳,发现绳头系着半块炊饼——正是苏明轩十年前分出去的那块。
“原来一切都是前太子的局。”苏明轩望着兵符上的炊饼烙痕,“他用十年时间,将我们五个寒门子弟锻成利剑,只为刺破这吃人的世道。”
“五个?”江晚晴挑眉,从药箱里抱出只浑身沾着药草的小奶狗,“还有它呢,在乱葬岗捡到的,左前爪有狼头状胎记,就叫‘小墨’吧。”
林婉儿立刻接过小狗,用豆浆给它洗澡:“正好,铁四角变铁五角,以后小墨就是我们的护院犬啦!”
任瑶翻了个白眼,却偷偷给小狗喂了块豆渣饼:“丑话说在前头,它要是敢偷咬我的袖箭,就送它去太医院当试药犬!”
柳如烟的狼毫在小狗额间点出梅花印记:“就叫‘墨梅犬’,与郡主的封号相应。”她望向江晚晴,“说说吧,这两个月你躲在哪里?”
江晚晴摸出块带血的密信,上面盖着前太子旧部的寒梅印:“去了趟塞北,找到了当年替太子挡毒的旧部,他们手里有曹化淳通敌的证据。”她指向兵符底部的暗格,“看,这是他与瓦剌往来的密函,用狼毒墨水写的,遇豆浆显形。”
苏明轩展开密函,狼毒墨水果然在林婉儿泼出的豆浆中现形,上面赫然写着“献城换毒”四字。他握紧拳头,指节抵着兵符狼头:“明日早朝,就用这个彻底扳倒曹党!”
江晚晴突然剧烈咳嗽,林婉儿忙掏出她新配的“养肺膏”,却被她摇头拒绝:“不必了,狼毒早已入我骨髓,但……”她望向苏明轩腰间的豆腐香包,“有你们在,寒门的烟火气,比任何解药都管用。”
任瑶突然转身,袖箭对着义庄外树林:“谁?”
树影里走出个戴斗笠的灰衣人,摘下面罩竟是应天府尹!他跪地呈上密折:“郡主,前太子旧部已控制九门,只等您一声令下——”
“不必。”林婉儿将兵符收入磨盘暗格,“比起兵戈,我更想用豆腐脑和医案,让寒门学子知道,这世道还有暖人心的东西。”她望向江晚晴,“晚晴,明日随我去太医院吧,我们一起把‘仁心堂’改成‘寒门医馆’。”
“好。”江晚晴摸出枚银针,替林婉儿别好歪掉的发簪,“不过先说好,我的诊室要挨着豆腐坊,闻着豆香才好下药。”
苏明轩望着眼前的四人一犬,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从未想过,半块炊饼能换来如此珍贵的羁绊。柳如烟的狼毫在义庄墙上写下“铁五角”三字,任瑶用袖箭刻下各人的记号,林婉儿给小墨戴上绣着寒梅的项圈,江晚晴则调配着安神散,药香混着豆浆味,竟比任何名贵香料都要温暖。
暮色浸透京城时,五人一犬回到豆腐坊,只见门上贴着新匾额:“铁五角寒门医馆·豆腐坊”。林婉儿的磨盘转出第一锅豆浆,任瑶用袖箭串起槐花分给大家,柳如烟在登记就诊学子名单,江晚晴给小墨喂着掺了药草的豆渣饼,苏明轩则坐在柜台后,望着热闹的小院,忽然笑出声。
“公子笑什么?”江晚晴递来盏槐花蜜豆浆。
“笑这世道终究是公平的。”苏明轩晃了晃空了的香包,“我失去半块炊饼,却得到了整个春天的槐花,和最珍贵的你们。”
任瑶突然指着窗外:“看!是雪鹰!”
雪鹰盘旋着落下,爪上系着皇帝的密旨:“准奏开设寒门医馆,赐黄金百两、太医院旧址……”林婉儿没读完就笑出泪来,将密旨折成纸船放进豆浆桶:“晚晴,明天我们用这纸船当药引,熬一锅最甜的寒门蜜糖!”
江晚晴点头,指尖抚过药箱上的槐花雕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铁五角在此,百毒不侵。”她望向正在逗狗的任瑶、记账的柳如烟、磨豆浆的林婉儿,以及靠在门框上微笑的苏明轩,忽然觉得,这小小的豆腐坊,竟比任何皇宫都要温暖。
更鼓敲过戌时,五人围坐在槐树下,任瑶的袖箭在夜空划出火花,柳如烟用狼毫在灯笼上画着寒梅,林婉儿烤着加了槐花的豆渣饼,江晚晴调配着驱蚊药膏,苏明轩则给小墨讲着《大明律》里的趣事。月光穿过槐叶,在他们身上洒下碎银般的光斑,仿佛撒了满地的星星。
“明轩,”柳如烟突然递来块桂花糖,“林姐姐说,吃完这个,就能梦见好收成。”
“才不是!”林婉儿红着脸纠正,“是吃完糖,写奏章时墨汁都变甜!”
江晚晴轻笑,往苏明轩碗里添了勺豆腐脑:“公子且慢吃,我新配的‘醒脑散’掺在里面,今晚要熬夜整理曹化淳的罪证呢。”
任瑶哀嚎一声,却乖乖接过碗:“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现在又要被你逼着喝‘苦胆豆腐脑’!”
笑声中,小墨突然对着月亮吠叫,尾巴扫落枝头槐花。苏明轩望着飘落的花瓣,忽然想起江晚晴说过的“七道工序”,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的甜。他伸手接住一片槐花,夹进《大明律》里,旁边是五个人的签名——柳如烟的狼毫、任瑶的箭痕、林婉儿的豆浆印、江晚晴的银针点,还有小墨的梅花爪印。
这一夜,京城的更夫看见,豆腐坊的灯笼亮了整夜,光影里有五个身影在忙碌,时而传来笑声,时而传来争论,时而传来捣药声。他们不知道,这五个曾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年轻人,正用墨香、箭影、豆浆、药草和小狗的欢叫,编织着寒门的未来。
而江晚晴的药箱,此刻正骄傲地摆在医馆正门,箱盖上贴着新写的对联:“上联:狼毒墨毒不如民心毒,下联:寒梅雪梅不似寒门梅,横批:铁五角镇宅”。风过时,箱角的槐花轻轻颤动,仿佛在说:“苦尽甘来,终见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