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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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变态者和正常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现在让我们仔细了解一下心理变态者和正常人之间的区别吧。心理变态的症状有很多,比如“病理性说谎”,还有缺乏悔过和内疚之情。不过他们最核心的心理障碍还是对他人的痛苦漠不关心。也就是说,心理变态者缺乏同情心。

要了解“同情”(compassion)对于我们这些非心理变态者的意义,我们首先需要把它和“共情”(empathy)区分开来。虽然有不少研究者在用这两个词时说的其实是同一个东西,但是它们的真实含义其实存在很大差别:一个是“关心某人”(同情),另一个是“站在某人的立场思考”(共情)。

“共情”一词在1909年才首次出现,源自德语的“Einfühlung”,意思是“感觉像进入某人内心世界”。亚当·斯密虽未曾提及“共情”,但是却很好地阐释了“共情”的含义:“我们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和他一样的人。”共情是一种十分强烈,而且通常来说无法抗拒的冲动。如果我们看到喜剧演员在舞台上作出令自己难堪的滑稽表演,我们也会感到难为情;如果我们坐在一个紧张不安的家伙旁边,我们也很难保持镇定;大笑是可以传染的,哭泣也一样;影迷在电影《皇家赌场》(Casino Royale)里看到詹姆斯·邦德被敌人痛击睾丸,马上就会产生镜像反应,仿佛自己也感受到切肤之痛。(我敢打赌,对此场景感觉尤其不适的,一定是那些有睾丸的男性观众。)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约翰·厄普代克,美国当代小说家、诗人、艺术和文学评论家。——译者注记录了一件发生在他童年时代的往事:“我的祖母在厨房桌子边突然癫痫发作喘不过气,我也和她一样感到自己喉咙紧锁。”

共情会让我们因他人的快乐而感到快乐。我们对他人快乐的反应非常复杂,很容易就笼罩上嫉妒的色彩——为什么他能享受到这么多乐趣,而我却不能?尽管如此,纯粹的快感确实可以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你可以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搜索一段叫做《哈哈哈》(Hahaha)的视频,里面有个男人躲在摄影机后面,发出奇怪的声音;镜头前是一个坐在高凳上的婴儿,被怪叫声逗得前仰后合、大笑不止。你还可以找到一段名为《婴儿边撕纸边歇斯底里大笑》(Baby Laughing Hysterically at Ripping Paper)的视频。截止到我写作本书为止,已经有5800万人在线观看,比“大熊猫打喷嚏”和“猫咪放屁”的视频还要受欢迎。这些视频之所以特别吸引人,全在于婴儿表露无遗的快感。这快感如同被施了魔法,奇迹般地把笑容从婴儿脸上带到我们自己脸上。

亚当·斯密还举了另外一个例子:“如果我们多次重复阅读同一本书或者同一首诗歌,我们最后将不能再从独自阅读中感受到乐趣。但是如果我们为同伴朗诵,我们仍然能体会到快感。因为对于同伴来说,它散发着新奇的魅力,将激起他们的由衷惊叹与欣赏,而我们也将再次体会到同样的感情……我们将再次品味文中的思想,更确切地说,我们是从同伴的角度来品味……我们会和同伴产生共感,会因为他的愉悦而感到愉悦。”亚当·斯密的话正好可以用来解释互联网给人带来的最大乐趣之一:转发笑话、可爱动物的图片、博客文章和视频等。他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为人父母给人带来的快乐:我们可以重温自己童年时代“第一次”的愉快经历:第一次去动物园、第一次吃冰激凌……

有一条著名的神经科学理论可以解释“共情”的工作原理,那就是“镜像神经元理论”。镜像神经元最早发现于恒河猴的大脑之中。无论恒河猴是看到另一个体作出某个动作,还是自己亲自作出这个动作,它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都会活跃起来。镜像神经元不知道“自我”与“他人”之间有何差异。科学家也在其他灵长类动物身上发现了镜像神经元的踪影,它们也很可能存在于我们人类的大脑之中。

镜像神经元的发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位著名的神经学家甚至将它与DNA的发现相提并论。科学家把镜像神经元理论引入到语言习得、自闭症研究和社会行为理论之中,这些小细胞就像几年之前才发现的神经网络一样,很快就吸引了公众的注意,因为无论我们讨论的是精神生活的哪方面内容,似乎有一点是肯定的:最后总会有人发现,它能通过镜像神经元来解释。

因此,我们也许可以用一个简洁的理论来解释“同情”:甲发现乙在承受痛苦;甲通过镜像神经元的活动感受到乙的痛苦;所以甲想帮乙驱除痛苦,因为这样一来,甲自己的痛苦也会随之消除。由镜像神经元驱动的“共情”会模糊人与人之间的界线,他人的痛苦会成为我们自己的痛苦,出于自利的行为也因此而表现为同情和援助。这一理论完美地体现了简化主义者的思想:用更基本的心理机制“共情”来解释“关心他人”这个神秘难解而又意义重大的现象,再利用大脑中某个特殊的生理机制来解释“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