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谋终归失败
伯爵夫人奥尔迦和泰山交往日久,感情也自然而然加深了。他们竟不能自制地越来越频繁地往来,泰山经常成为这位美丽伯爵夫人的座上客。只要有机会,伯爵夫人也尽力给泰山介绍许多朋友。
在上次事件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还记着罗可夫威胁的话,时间一长,没出什么事,她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她把泰山当作一个比较忠实而且亲密的朋友,她很关心这位勇敢的青年,但她并不爱他,同时也不希望他爱自己,所以他们的交往并不涉及私情。她的丈夫比她年龄大许多,公务又忙,她身边能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友,也是不错的事,于是他们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密起来了。
罗可夫暗地里却经常地注意着他们的行动,见他们如此亲密,倒也高兴。他心里暗想,正好利用他们的这种关系,找机会设个圈套,让他们上当。他料定泰山一定已经知道他们兄妹的底细,所以他对泰山越发痛恨。只等有了适当时机,一定拔去这颗眼中钉,一来给自己报仇雪恨,二来也可以除去一个障碍,以便自己为所欲为。
泰山自从和文明社会接触之后,本来对文明社会有些成见,而最近他却感到快乐了:奥尔迦对他的热情,使他的忧伤渐渐消散;同时因失去琴恩而受伤的心,也得到了一些安慰。有时得·阿诺也陪泰山一同到伯爵府上去,因为得·阿诺与伯爵夫妇原来就相识的。有时伯爵也陪他们喝酒谈天,但伯爵身居要职,常有公务没有时间经常在家,他常常工作到深夜才能回来。
罗可夫煞费苦心,总想找一个泰山单独和奥尔迦在夜间谈天的机会,他好施用毒计,但是等了许久,总是无机可乘。有时泰山和奥尔迦看戏回来,泰山照例送她回家。但只到门口,泰山立即鞠躬告辞。泰山总是比较谨慎,尤其遇到莫尔街事件之后,他更加小心了。
罗可夫和鲍勒维奇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还是没有能够引诱泰山上当。可是有一天,他们所等待的机会,却意外地到来了。他们在一张晨报上看到一段简短的新闻,说德国公使在第二天晚上宴请政府要人,被邀请人的名单中有兑·库特伯爵的名字。这两个恶棍料定,假如伯爵去赴宴,一定要到深夜才能回家。
到了宴请的那晚,鲍勒维奇预先等在德国公使馆的门口,仔细辨认着那些来赴宴的人。不久来了一辆汽车,车内走出的果然是兑·库特伯爵。鲍勒维奇见目的已达到,满怀高兴地回到罗可夫等他的地方。当晚十一点钟后,鲍勒维奇给得·阿诺的公馆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得·阿诺中尉的府上吗?请泰山先生听电话。”约过了一分钟,听筒里有了回声,鲍勒维奇接着说:“是泰山先生吗?我是库特伯爵公馆的一个仆人弗朗索瓦,伯爵夫人命我请先生马上来,夫人有很为难的事,必须与先生商量……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那么我就去通报夫人,说先生立刻就来。”
鲍勒维奇放下电话,罗可夫对他笑了笑说:“他到那里三十分钟足够了。你如果能在十五分钟赶到,伯爵不出三刻钟就可以赶回家。只要我们把时间算准,这件事准成功。这里有一封信,你赶快送去,交给伯爵。”
鲍勒维奇接了信,马上出发了,赶到德国公使馆,把信交给门房,并仔细叮嘱说:“这是交给兑·库特伯爵的重要函件,请即刻送去,望多费心!”鲍勒维奇边说边塞了几个银币给那门房,然后跑回罗可夫那儿回话。
兑·库特伯爵接到信,立刻拆开来,上面写道:
兑·库特伯爵先生:
为了你的名誉,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家里将有令您难堪的恶名。数月来,但凡你不在家,必有某君逗留府上,如今,你若立即赶回家去,必有幸见到两情人喁喁私谈。
爱惜伯爵名誉者告
鲍勒维奇给泰山打电话后二十分钟,罗可夫打电话给奥尔迦。电话是女仆接的,说夫人已熟睡了,罗可夫托女仆转告:“有要事必须和夫人立即商谈,请你叫醒夫人,五分钟后,我再打电话过来。”
罗可夫放下电话,进来问鲍勒维奇:“信已交给伯爵了吗?”鲍勒维奇说:“我给了那门房几个银币,他会很快送进去的。”
罗可夫说:“好!现在这位高贵的夫人,也许已经坐在房间里,披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等电话呢。再过几分钟,泰山会突然到她房里去,奥尔迦见了泰山这个不速之客,虽然会惊奇,但她不会不高兴的。假如伯爵是个有血气的男子,一定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回家去捉奸,我们的计策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现在,我们两个应当去喝点酒,庆祝一下我们的成功。其余的事,让伯爵去料理。伯爵是法国有名的剑术家,枪法也精,决不会让泰山得到便宜的。”
泰山到了伯爵府,说明来意,由仆人领他经过大理石楼梯,到夫人的内室,仆人开了门,撩开门帘,对泰山鞠了一躬,然后退下去了。泰山走进门,只见奥尔迦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电话机发愣,连泰山进去的脚步声都没听见。泰山开口问她:“夫人!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急切要我来?”
奥尔迦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泰山,吃了一惊,叫道:“你不是说五分钟后打电话来吗?怎么你本人倒来了?你来做什么?谁引你进来的?”
泰山听了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稍想了一下,知道情况不对,估计是中了恶人的诡计了,他问奥尔迦:“你没有派人打电话叫我马上来吗?”
奥尔迦说:“这样深更半夜,我叫你来做什么?除非我疯了!你不见我已经睡下了吗?女仆说有你的电话,才把我叫醒的。”
“那么,为什么你府上的弗朗索瓦打电话叫我,说你有为难的事,要我立刻来?”
“弗朗索瓦是谁呀?”奥尔迦简直给弄糊涂了。
“他说是你们府上的仆人。”
“我家里没有叫弗朗索瓦的仆人,是不是有人跟你开玩笑?”
“我想这不会是玩笑,恐怕是别有用心。”泰山凝思了一下说。
“那么是谁呢?难道是……”
泰山不待奥尔迦说完,赶忙插嘴问:“现在伯爵在哪里?”
伯爵夫人说:“在德国公使馆里。”
泰山一下明白了,说:“这一定是令兄的诡计,如果伯爵得到了消息,明天先盘问家里的仆人,知道我半夜里来过,可就犯了不清不白的嫌疑了。罗可夫的奸计可真够毒辣的。”
奥尔迦一听,才惊慌起来。她站起身,无目的地向四围张望着,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一头柔弱的羔羊,前面有虎狼挡住了她的去路,吓得无计可施,又无力自保。她不由得抓住了泰山的手臂,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她低声地、语无伦次地说:“到了这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这叫我怕极了!报纸上若把这件事公布出来,我可就完了!怎么办?怎么办?这次恐怕逃不出罗可夫的手心了……”这时泰山也很自然地靠近了奥尔迦,轻轻握住她一只手,安慰她说:“奥尔迦!不要怕!让我们共同来想办法!”奥尔迦似乎感到祸在眉睫,她立刻推开泰山,催他快走。而一向侠肝义胆的泰山,看奥尔迦这样六神无主、全身颤抖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离去。
再说兑·库特伯爵读了送进来的信之后,连个托词都来不及找,便匆促向主人告辞出来,一路上催着车夫加速前进。到了家门口,他一下跳下车,仆人已经开门恭候。伯爵用一只手横握着手杖,快步上楼,带着怒气,越过走廊,直奔夫人的内室。
这时房门大开,库特伯爵满面怒气地冲了进来。奥尔迦一抬头看见伯爵,惊叫了一声。泰山一转身,伯爵迎头一杖已经打了下来。泰山赶快用手挡住,才没有打着。接着,伯爵是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打,泰山虽然始终没还手,但也被打得恼怒起来,野性也发作了。他狂吼一声,直扑伯爵,夺过手杖,折作两段,抛在地上。
泰山的手直插向伯爵的喉咙,伯爵已无力抵抗,气都喘不过来了。奥尔迦在旁边慌作一团,看着伯爵被泰山掐住喉咙,性命危险,连忙跑上去,死命拖住泰山的手,喊道:“不好了!你要把他掐死了!你快放手!”
泰山好像没听见她的声音,随手把半死的伯爵扔在地上,伯爵跌得仰面朝天。泰山又按照人猿的老习惯,一只脚踏在伯爵胸口上,仰天长啸了一声。这一声惨厉的长啸,把全楼上上下下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没人敢过来救伯爵。奥尔迦跪在伯爵身边,只是哀求上帝保佑。
过了一阵,泰山神志稍清,恢复了人性,回头看看身旁跪着的奥尔迦,便轻声呼唤她:“夫人!夫人!”奥尔迦起初还不敢抬头,慢慢抬起眼从侧面打量泰山,只见泰山方才狂怒的野态,已完全消失了,脸上有颓丧懊悔的神情。奥尔迦对他说:“泰山先生!你竟下了这样的毒手,我们夫妻一向和好,现在他就要死在你手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泰山俯下身来,抱起伯爵,把他放在一张床上,又伏在他胸口上静听,对奥尔迦说:“快!拿白兰地来!”奥尔迦赶快拿了一杯酒来,泰山扳开伯爵的牙齿,灌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伯爵的嘴唇动了一下,喉间有了声音,微微有了呼吸,侧过头来咳了一声。泰山说:“好了,伯爵有救了,你放心吧!”
奥尔迦说:“为什么你使起性子来,几乎要了他的命呢?”
泰山说:“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也许他把我打急了,打出了我的野性。我们猿类,每当这种时候,自然会发起野来。这话你听了自然莫名其妙,因为你不知道我过去的经历,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也许不会有今天的不幸。我从小失去父母,是一头人猿把我带大的。我到了十五岁,我才第一次见到人类;二十岁时才第一次见到白人。就是距现在一年多之前,我还赤身裸体,在非洲的林莽中,跟野兽没有什么两样。请你别过分责备我,我只有在这两年内,才涉足文明社会。无论如何,在蛮荒中所养成的野性,我还没办法完全泯灭。”
奥尔迦说:“我对你无可责备,一切都是我的不好。请你快些离开这里,别等伯爵醒来,见到你,再发生什么不愉快。再会!”
泰山没精打采,走出伯爵府,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快步赶到离莫尔街相近的那个警察署,找到前几个星期结识的警察。谈了几句闲天后,泰山问他们:“你们可知道罗可夫和鲍勒维奇?”
警察们说:“自然知道啊!这两个家伙,从前都有案可查。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落入法网,然而我们经常在暗中监视他们,注意他们的行动。我们对于惯犯都是这样的。先生问起他们,可有什么事情?”
泰山说:“我认识这两个人。现在我有点小事,要跟罗可夫交涉,如果你们能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我感谢之至!”
泰山拿到了罗可夫的地址,就向警察道别,出门上了一辆汽车,风驰电掣地向罗可夫住处驶去。
罗可夫和鲍勒维奇喝足了酒回来,坐在自己的小安乐窝里,一边得意地畅谈这个计划大功告成,一边打电话给巴黎的几家大报馆的记者,说有巴黎上层社会最有趣的桃色新闻,请他们来当面细谈。才挂上电话,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罗可夫说:“报馆的记者办事确实迅速。”接着有人敲房门,罗可夫说:“请进来!”房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报馆的记者,罗可夫一看,脸顿时吓得变了色,站起来喊道:“好奇怪!你为什么来了?”
泰山满面怒容地命令:“坐下!”这两个恶棍听得口气严峻,只好乖乖坐下。泰山接着说:“你们真是费劲心机,我不得不上门来请教。我本来应该送你们下地狱,看在令妹面上,饶了你们的狗命。这次我格外施恩,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如果有半个不字,休想再出这个门。你们听好了:第一,把今晚的阴谋,仔仔细细写成认罪书,交给我;第二,不许把今晚的事告诉报馆。明白吗?赶快写!这里是纸笔。”
罗可夫起先还憋着股劲不答应,泰山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尝了尝上“铁领”的滋味。鲍勒维奇见事不妙,想溜之大吉,被泰山抓住,摔到了墙边,昏过去了。罗可夫颈项套在“铁领”里,喘不过气,脸色也涨得青紫了,泰山才松手,把他推到椅子上。罗可夫望着泰山,喘着粗气一动不动。鲍勒维奇悠悠醒来,泰山命令他坐着,不许动弹。泰山又对罗可夫说:“赶快动笔!不然,我就要取你狗命了!”
诡计多端的罗可夫,此时也无计可施了,只好伏案而书。这时又有人敲门了。泰山说:“请进来!”
一个活泼的少年,一进门就说:“我是晨报馆派来的,罗可夫先生说有新闻要面谈。”
泰山说:“对不住,罗可夫先生并没有什么新闻资料。”泰山回头又对罗可夫说:“你不过跟记者先生开了个玩笑,算什么新闻呢!”
罗可夫抬起头,很不情愿地说:“确实没有新闻,现在是没有。”
泰山立刻补上一句说:“将来也是没有的,对吧?”
罗可夫像应声虫似的说:“将来也是没有的。”
泰山送记者出去,向他道歉说:“我这位朋友冒失,有劳先生白来一趟,真对不住!再会!”
大约一小时后,泰山衣袋里放着那份认罪书,离开了罗可夫的住地。临走时泰山说:“我警告你们,最好马上远远离开法国,否则,只要有机会,我总要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