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汉语句类划分的新思考
3.1 汉语句类观的演进方向
1898年《马氏文通》出版，标志着中国汉语语法学的创立。在中国汉语语法学的创立初期，句类研究归属于语气范畴。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对句类问题的认识和看法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逐步深化的过程，汉语句类观也因此有了一个不断演进的发展脉络。
①助字（语气词）句类观
马建忠（1898/2000）分出“传信虚字”和“传疑虚字”两大类，“传信助字，为‘也’、‘矣’、‘耳’、‘已’等字，决辞也。传疑助字，为‘乎’、‘哉’、‘耶’、‘欤’等字，诘辞也。”句子按助字（词）所传的语气相应分为两大类：传信、传疑。“传信”大致相当于陈述句，传疑大致相当于疑问句。
黎锦熙（1924）继承了马氏的观点，认为“助词是国语所特有的，它的作用，只是在句子的末尾，表示全句的语气。”他以助词（语气词）为纲，把句类放在“语气（助词）”中去论述，将句子分为五种：决定句、商榷句、疑问句、惊叹句和祈使句，其中，祈使句分别归属决定句和商榷句。
②语气辅以助词（语气词）句类观
章士钊（1907）以句子的语气为纲，辅之以助词和其他手段，第一次把句子分为陈述句、疑问句、命令句和感叹句四类，这样的四分法，基本上沿袭至今。
③语气句类观
何容（1942）专门讨论了“助词、语气与句类”，在对马建忠和黎锦熙的语气研究进行质疑和批评的基础上，第一次明确提出句子按语气分类应称为“句类”。从此，“句类是句子的语气分类”逐渐成了汉语语法学界的“共识”。
20世纪50年代“暂拟汉语语法教学系统”问世，“暂拟系统”把句子按语气分为“直陈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四种。由于中学教学语法的“暂拟系统”及其以后出版的一批大学语法教材的影响巨大深远，这样，汉语语法研究中两个普遍认同的结论是：①句类是句子的语气分类；②句类一共有四种——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和感叹句。至此，句类四分问题似乎便“盖棺定论”。
④功能句类观
黄伯荣（1958）指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这四种句子“主要是根据说话的目的或句子的作用分出来的”，“我们把那些用来说明某一事实的句子叫陈述句，把那些用来向人家提问的句子叫疑问句（简称问句），把那些用来要别人做或停止某种动作的句子叫祈使句，把那些用来发抒浓厚的感情的句子叫感叹句”。（黄伯荣1958：2）并进一步指出“句子的目的或作用不同，他的语气也有区别”。（黄伯荣1958：3）
最早明确提出句类“功能说”是朱德熙（1982），他明确提出“从句子的功能来看，我们又可以把它分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称呼句和感叹句五类”。不过朱德熙也承认“形式和功能之间的关系是错综的，就是说，有交叉的情形”，他还为此举了一些陈述句采用疑问句（反问）的形式和祈使句采用疑问句的形式的例子。（朱德熙1982：23-24）
80年代中期“三个平面”理论提出来后，人们开始主张语法研究要区分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平面，认为“句类”是根据句子的语用平面的语用价值或表达用途分出来的句子类别。
“三个平面”理论的提出对汉语语法研究影响很大，句类“功能说”逐渐为人们所接受，一些有影响的语法教材如黄伯荣、廖序东的《现代汉语》的新版本等都采用了句类“功能说”。然而在句类的具体划分上，许多教材和著作甚至包括“三个平面”理论的提出者，都仍然没有跳出“语气”的窠臼，如范晓（1998）主编的《句子的类型》在讨论句类时就指出：“根据语用目的即句子的表达用途进行分类，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句子的语气分类，因为句子的语气反映了句子的语用目的”。（范晓1998：17）
范晓（1998）运用“三个平面”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句子类型，主张句类是“根据句子的语用平面上语用价值或表达用途分出来的句子类型”。认为“在语用平面，可从不同的角度来区分句类”，从而建立了层次分明的句类网络系统：①根据句子的表达用途把句子分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和呼应句五类；②根据句子传达信息时主题的情形把句子分为主题句和非出题句两大类，其中主题句大体上又可分为以下四类：叙述句、描记句、解释句、评议句。以上四个句类还可以进行下位区分。③根据句子语用应变情况把句子分为常式句和变式句，前者包括正位句和完整句，后者包括移位句（倒装句）和省略句。
⑤言语行为句类观
言语行为句类观可以说是功能句类观进一步的具体化。句子的功能就是句子的作用或用途，从不同角度看，句子有不同的功能，范晓（2009）就认为句子具有表意功能、交际功能和组篇功能等三大功能。因此可以说，句子的功能是多样性的，那么句类的划分到底应该依据句子的什么方面的功能呢？言语行为句类观就是在坚持句类功能观的基础上对句类的性质作了进一步的细化说明。刘丹青（2005）曾提及“不同的句类实际上也就是不同言语交际行为的句子。”吴剑锋（2008b，2009）指出以语气句类观为代表的传统句类观存在严重缺陷，认为划分句类应依据句子的交际功能，句类本质上是言语行为的类，并据此将汉语的句子划分为八大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