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同名电影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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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

“一点不错,是这样。不过,他们的日子过得挺舒服的。他们缺一个在屋里做事的男仆——此外什么也不缺。马丁太太说明年要雇一名男仆。”

“哈丽特,不管他什么时候结婚,但愿你不要跟着陷进去,我是指不要跟他太太来往。虽说他妹妹受过良好的教育,用不着多去顾虑,但他不见得就会娶一个值得你结识的太太。你出身不幸,跟人结交要特别小心。毫无疑问,你是个体面人家的女儿,你得尽一切努力,表明你当得起这个身份,不然,好多人都会存心贬低你。”

“是呀,一点不错——我看是有这样的人。不过,伍德豪斯小姐,我常到哈特菲尔德来,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怕别人拿我怎么样。”

“哈丽特,你很清楚环境对人有多大的影响,不过我要帮你在上流社会里立稳脚跟,甚至也不依靠哈特菲尔德和伍德豪斯小姐。我要看着你始终跟上流人结交——为此,你要尽量少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所以我说,如果马丁先生结婚时你还在这一带,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跟他妹妹关系密切,而给牵扯进去,去搭理他太太,他太太很可能是个十足的农夫的女儿,没受过什么教育。”

“那当然。是呀。我倒并不觉得他一定娶不到一个受过教育的女人——一个很有教养的女人。不过,我不想违背你的意见——我一定不会去结交他太太。我会永远很敬重两位马丁小姐,特别是伊丽莎白,真不舍得跟她们断绝来往,因为她们跟我一样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过,要是他娶了个愚昧庸俗的女人,我只要做得到,就肯定不会去看她。”

哈丽特讲这番话时,爱玛一直在观察她的情绪波动,并未发现令人惊骇的恋爱征兆。马丁是第一个对哈丽特产生爱慕之心的年轻人,不过她断定还没达到坠入情网的地步,她若是作出好心的安排,哈丽特不会有多大的难处,非要加以违抗。

就在第二天,两人走在当维尔街头,遇见了马丁先生。他没有骑马,先是恭恭敬敬地瞧了瞧爱玛,然后带着真挚的喜悦之情,望着她的伙伴。爱玛没有错过这个观察的良机。就在那两人一起说话的当儿,她刚往前走了几码远,便用那双敏锐的眼睛把罗伯特·马丁先生看了个分明。他外表十分整洁,看样子像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不过,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优点了。只要拿他跟有教养的人一比较,就觉得他在哈丽特心里赢得的美好印象定会丧失殆尽。哈丽特并非不注意风度,她曾有意识地观察过她父亲的优雅举止,感到既惊讶又倾慕。马丁先生看样子就不知道什么叫风度。

那两人可不能让爱玛久等,只在一起待了几分钟。这时哈丽特笑吟吟地朝她跑来,心情有些激动,伍德豪斯小姐希望,她能尽快平静下来。

“真想不到,居然会碰上他!好奇怪呀!他说真是巧,他没打兰多尔斯那儿走。他没想到我们会走这条路。他以为我们大多是朝兰多尔斯的方向散步。他没能买到《森林奇遇》。上次去金斯顿事情太多,他把这事给忘了,不过他明天还要去。真奇怪,我们居然碰巧遇上了!对啦,伍德豪斯小姐,他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吗?你看他怎么样?你觉得他长得很一般吗?”

“他当然长得很一般——非常一般。不过,这还算不了什么,更糟的是,他没有一点风度。我不该有很高的期望,也没有抱很高的期望,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土里土气,连一点风度也没有。说实话,我原以为他多少会文雅一点。”

“当然,”哈丽特以羞愧的口气说道,“他不像真正有教养的人来得那么文雅。”

“哈丽特,你认识我们以后,经常见到一些真正有教养的人,你自己应该察觉到马丁先生的差距。哈特菲尔德就有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堪称教养有素的典范。你见到这些人以后,再跟马丁先生凑到一起,居然意识不到他是个十分低下的人——而且也不奇怪自己以前为什么还觉得他挺可爱,真让我感到吃惊。难道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感受吗?你没有感受到吗?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他那笨拙的样子,唐突的举止——还有那难听的声音,我站在这里都觉得刺耳。”

“他当然比不上奈特利先生。他没有奈特利先生的优雅神态,也没有他那么优雅的走路姿态。两人的差别我看得很清楚。不过,奈特利先生可是个多么高雅的人哪!”

“奈特利先生是个风度极其优雅的人,拿马丁先生跟他相比是不公平的。像奈特利先生这么教养有素的人,你在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到一个。不过,你最近见到的有教养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你觉得韦斯顿先生和埃尔顿先生怎么样?拿马丁先生跟他们俩比一比。比一比他们身体的姿态,走路的姿态,说话的神态,沉默的神态。你一定能看出差别来。”

“哦,是呀!是有很大差别。不过,韦斯顿先生都快成了老头子了。他肯定有四五十岁了。”

“正因为这样,他的优雅风度就显得更为可贵。哈丽特,人年纪越大,就越需要注意举止不要失体——说话声音稍大一些,举止稍微粗鲁一些,笨拙一些,就会更加惹眼,更加讨人嫌。有些缺陷,在年轻人身上还说得过去,到了上年纪人的身上,可就令人厌恶了。马丁先生现在就又笨拙又粗鲁,他到了韦斯顿先生的年纪会成什么样子呀?”

“那还真没法说呢!”哈丽特一本正经地答道。

“不过还是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他会变成一个粗俗不堪的农夫——整天不修边幅,光会算计盈亏。”

“他要真是这样,那就太糟糕了。”

“你推荐给他的书他都忘了去买,从这件事上看得很清楚,他光顾得做生意了。他满脑袋除了行情,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不过,要发财的人都是这样。他要书做什么?我不怀疑,他将来一定会发财,成为一个富翁——他没有文化,举止粗俗,用不着我们去操心。”

“我也奇怪他怎么把书忘了,”哈丽特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听语气还真有几分不高兴了,爱玛觉得最好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因此,她好久没再做声。后来,才接着说道:

“就某一方面而言,埃尔顿先生的风度也许胜过了奈特利先生和韦斯顿先生。他更加文雅,以他为榜样更为妥当。韦斯顿先生坦率,性子急,几乎有些藏不住话,大家都喜欢他这一点,因为他脾气还特别好——不过,要学他可办不到。奈特利先生直率,果决,带有几分威严——虽然与他很相称,别人也不能学。他的形体容貌,以及他的身份,似乎容许他有这样的风度。但是,假如哪个年轻人想要学他,那可就让人不堪忍受了。相比之下,我看最好还是建议年轻人以埃尔顿先生为榜样。埃尔顿先生脾气好,性情开朗,乐于助人,斯斯文文。我觉得他最近变得特别温存。哈丽特,他如此格外温存,我不知道是否在有意讨好我们俩,不过,我总觉得他现在比以前来得更温和。他要真是有心,那一定是想讨好你。几天前我不是把他说你的话讲给你听了吗?”

接着,她把她从埃尔顿先生嘴里套出来的赞美哈丽特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并且夸奖他说得好。哈丽特羞红了脸,笑着说道:她一直觉得埃尔顿先生十分讨人喜欢。

爱玛就是看中了埃尔顿先生,想让他把那个年轻的农夫从哈丽特的头脑里驱逐出去。她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只是显然太称心如意,太理所当然,太容易撮合了,她筹划好了也未必有多大功劳。她担心别人也都想到了,预料到了。然而,谁也不可能像她这么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因为就在哈丽特来哈特菲尔德的头一个晚上,她脑子里就萌生了这个主意。她心里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一起天赐良缘。埃尔顿先生的身份极其相称,本人非常体面,又没有卑贱的亲友,同时家里人也不会嫌弃哈丽特身份不明。他能给哈丽特提供个舒适的家,据爱玛估计,他也有充裕的收入,因为海伯里教区虽说不算大,但谁都知道他有一笔足够花销的资产。爱玛很看得起这个年轻人,觉得他脾气好,心眼好,名声也好,既有知识,又明事理。

爱玛相信,在埃尔顿先生看来,哈丽特无疑是个漂亮姑娘,他们屡屡在哈特菲尔德见面,这肯定在他心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于说到哈丽特,她一知道埃尔顿先生看中了她,毫无疑问也会照样产生很大的效力。埃尔顿先生的确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青年,任何女人,只要不是过于挑剔,都会喜欢他的。大家都认为他长得很英俊,对他的人品也交口称赞,唯有她爱玛例外,她始终认为他还缺少几分优雅。不过,哈丽特既然那么感激罗伯特·马丁骑着马给她弄核桃,那埃尔顿先生那样爱慕她,也一定能征服她那颗心。

第五章

“韦斯顿太太,”奈特利先生说,“爱玛和哈丽特搞得这么亲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我看不是件好事。”

“不是件好事!你真认为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

“我看她们两人谁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真让我感到惊奇!爱玛肯定会对哈丽特有好处的,而哈丽特给爱玛提供了一个新的关心对象,可以说对爱玛也有好处。我看着她们那么亲密,真感到万分高兴。我们的想法差得太远啦!居然认为她们对彼此没有好处!奈特利先生,我们以后少不了要为爱玛争吵,这无疑是个开端。”

“你也许认为我知道韦斯顿不在家,也知道你还会孤军奋战,便故意来跟你争吵。”

“韦斯顿先生要是在家,一定会支持我的,因为他在这件事上跟我的看法完全一致。就在昨天我们还谈起过,都觉得爱玛真幸运,能在海伯里结识这样一个姑娘。奈特利先生,我看你在这件事上可不是个公正的法官。你一个人生活惯了,不知道有个伴侣的益处。一个女人本来一直习惯于有个女伴陪着,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女伴,她从中得到多大的慰藉,也许是哪个男人也体会不到的。我可以想象你为什么嫌弃哈丽特。爱玛的朋友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年轻女子,可哈丽特却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爱玛要指导她增长点知识,这就会促使她自己多读些书。她们会一起读书的。我知道爱玛有这个打算。”

“爱玛从十二岁起就打算多读些书。我看见她前前后后列过好多书单,打算一本本地看完——那些书单列得可好啦——都是些精选的书,排列得井井有条——有时按字母顺序,有时按别的规则。她才十四岁时列的那张书单——我记得当时觉得她还挺有眼力的,便把书单保存了一阵子。这一次爱玛说不定也列了一个很好的书单,可我不敢指望她会持之以恒地读书了。她再也不会干那些需要勤奋和坚韧的事情了,就爱想入非非,不肯开动脑筋。我敢说,以前泰勒小姐没能激发起她来,现在哈丽特·史密斯也将无能为力。当年你叫她看书,好说歹说也没法让她看上一半。你知道你劝不了她。”

“的确,”韦斯顿太太笑吟吟地答道,“我当时也是这么看的。不过,自我们分手以后,我从不记得爱玛还有我叫她做事她不肯做的时候。”

“我还真不想勾起这样的回忆,”奈特利先生颇有感触地说道,过了一会又平静了下来。“不过,”他接着说道,“我不是个耳聋眼花、头脑糊涂的人,还得看,还得听,还得回忆。爱玛因为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就被宠坏了。她十岁的时候,就不幸地能回答十七岁的姐姐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她总是很敏锐,很有自信,而伊莎贝拉却又迟钝,又缺乏自信。爱玛自十二岁起,就成了家里的女主人,你们大家都得听她的。她母亲一去世,她就失去了唯一能管束她的人。她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当年一定是听她的话的。”

“奈特利先生,我当初若是离开伍德豪斯先生家而另找个人家,要靠你推荐那可就倒了霉了。你恐怕不会向任何人说我一句好话。我敢肯定,你始终认为我做那份工作不称职。”

“是的,”奈特利先生笑嘻嘻地说。“你在这儿更合适。你很适合做太太,一点也不适合做家庭教师。不过,你在哈特菲尔德的时候,一直在为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做准备。从你的能力看,你本来似乎能给爱玛一个圆满的教育,可你也许没有做到这一点。不过,你倒接受了爱玛给你的良好教育,以后处理夫妻关系这个重大问题时,可以做到放弃自己的意愿,听从别人的吩咐。当初韦斯顿要是问我谁做他妻子最合适,我一定会推举你泰勒小姐。”

“谢谢。给韦斯顿先生这样的人做个贤惠的妻子,这并不说明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哦,说真的,我担心你的贤惠要白费了,一心一意想忍耐,结果却没有什么好忍耐的。不过,我们也用不着泄气。韦斯顿因为日子过得太舒适了,说不定也会发发脾气,或者他儿子也会惹他烦恼。”

“我希望不要出这种事。这不可能。不会的,奈特利先生,你别预言他儿子会给他带来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