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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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顿渐之争

寂护传入吐蕃的中观瑜伽行派得到了拔·赛囊等人的弘扬。他们与中原传入的禅宗在教义阐发和修行方法上有些不同:禅宗主张顿悟,中观瑜伽行派主张按照“次第”修行,双方交锋,形成了声势浩大的“顿渐之争”,影响至今。

巴蜀禅法早已传入吐蕃。781年左右,敦煌陷落,禅宗大师摩诃衍被赞普迎请到拉萨,寂护为他在桑耶寺开辟了禅定洲。赞普夫妇都得了禅宗传承,赞普姨母及30多人还随摩诃衍出了家。苯教大臣恩兰·扎达鲁公也投入了禅门。摩诃衍在给赞普上的表中说,有5000多人信受禅法。寂护的弟子也大部分都趋附禅宗。因此,他圆寂前预见到两派会有争论,并嘱咐要请他的弟子莲花戒从印度来参与。

争论扩大的时候,担任桑耶寺住持的不是拔·赛囊,而是拔·贝央,后者更偏向于禅宗。可是,印藏僧人向赞普上奏,指出顿悟禅宗不是佛陀金口所宣,要求禁止。赞普区分了“顿门”和“渐门”,认为渐门是见行完备之法。这个判断让顿门派的人绝望,有人自残,有人自毁男根,有人自焚,有人扬言杀尽渐门派然后全体自尽……赞普根据拔·赛囊的建议,从印度请来了莲花戒,展开了比较严肃的辩论。

从摩诃衍的《顿悟大乘正理决》和莲花戒的《修习次第》等文献来看,两个宗派都是根据《般若经》和《楞伽经》来建立自己的宗义、分宗弘法。莲花戒还可能跟随摩诃衍学习过禅,或在印度就对禅宗有所了解。从结果来看,是共同弘扬了大乘,两派相得益彰。

区别双方的焦点,是各自对佛教所宣扬的“智慧”的解释。宗派的分立,就是因为各自对“智慧”的阐释有不同的侧重点。禅宗立足于《华严经》《法华经》《楞伽经》等大乘经典中都谈到的“自然智”,即以人人本具的圆明佛性为基础的,“任运而知、不须作意”的智慧。寂护、莲花戒的著作则以“后得智”来建立其教理,侧重于说明从无分别智来建立的种种菩萨之行。二者都以佛性为依据,意趣相去不远。但是,一个强调智慧本来具足,不需要修证;另一个强调菩萨应该运用智慧,生出种种方便,普度众生,要行六度万行,这样就有了顿渐之分。

赞普的决断,也不是像有些历史书上写的,让双方在御前列队辩论,让输的一方向赢的一方献花,然后退出吐蕃。他以书信等形式,向吐蕃内外的高僧大德真诚请教,力图合理仲裁,做法相当严谨。

在吐蕃佛教界,顿渐之争也并没有一锤定音的决断。事件之后,印度的大德无垢友来到吐蕃,依据经典,对双方的论证进行折中,留下了著作。密宗大师毗卢遮那既是寂护的弟子,也和摩诃衍一起翻译过经典。他通过长时间的参学,最后将自己在印度学习的大圆满、藏地学习的中观学、汉地学习的禅法融会贯通,传给了后代。在前弘期,对顿渐之争做出最终抉择的是鲁钦·桑杰益西,他撰写的《禅定目炬》中说:

 

渐修派,乃印度阿阇黎嘎玛拉西拉的主张体系,为不了义、未圆满的体系。顿悟派,由饮光阿阇黎达摩所传承……尤其最后传承到汉僧摩诃衍的顿悟进入体系,是圆满的经部体系。

 

他将吐蕃的教法排列出渐门派 顿门派 大瑜伽 无上瑜伽的次第,表明显密、顿渐相资相成,形成了完整的判教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