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访
第五回夜访
妄人心神不宁，月光皎洁，她也睡不着，女儿似乎就在自己眼前，当年也曾卖家产路途遥遥来长安找女儿，女儿的师傅贾长儿才给见了一面，只说等孩子荣华富贵后自然来报答父母，哪知后来太子家被满门抄斩了，女儿也没了消息，当时自己反而轻松了。如今知道女儿还有骨血在世上反而坐立难安，他竟然是大汉天子，天子何许人也，自己就是从燕地过来求富贵，可是没料到天子面是那么难见。
“就当女儿死了，也就没那想法了！为什么偏偏有这贪念呢？乡下的日子不好吗？”妄人自言自语说道。
夜过半，月西斜，马蹄声从远处而来。一辆豪华的軿车从远处而来，停在了客栈门口。客栈门前的灯笼还点着。
“戎娘！戎娘。”一位佳人从车上下来了。
“夫人，这半夜你怎么来了？”戎娘还没有休息，她迎了出来。
“我来看望燕地来的老妇人。”女人轻轻说道，“她睡了没有？”
“你们不是见过吗？怎么又来？”戎娘说道。
“但是她并没见过卫夫人，她要是看见我，应该想到我娘，神情自然不同。你也知道最近好多人来假冒我母亲的家人。”
“难道你觉得这妇人是你的外祖母？”戎娘问道。
“外面赶车的一直认为我是宫里的卫夫人，姐姐轻点声，嫣儿说她和我有点像，兴许还真是我外婆，就算我认准了是她是真的外祖母，也要待到几日后让使臣前来迎接，这又要劳烦姐姐了。”
“瞧你说的。”戎娘倒上了茶水，递给了她；“刚煮的，我今晚也睡不着，独自煮茶暖身子，没想到还有人与我分享。瞧你的样子，我真是爱得不得了，你可真是扮什么像什么。”
“姐姐，你少来取笑我，你的茶要好过宫里的老茶叶，他们都把老茶叶当新茶，外面的盒子都贵过了茶。”佳人笑着接过了茶慢慢饮了口。
“瞧你说的，你要，我给你包上一包，那是前些时候蜀地客人给的。”戎娘说道，“您那边什么吃的都有，我呀好久没尝到马奶酒了。”
“我明个让人给带一壶过来，那还是今年夏天常惠将军的贡品。”
而她的车夫始终站在廊下。
妄人并没有睡熟，她偷偷观察那位夫人已经很久了。她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她的笑容是那么熟悉，于是她打开了房门，朝着卫夫人走了过去，灯火之下，四目相对竟然热泪盈眶。
两人执手相看，却说不出话来。
半响卫夫人才说道：“燕地遥遥，大娘为何而来？”
“找孩子，找个孩子，她叫翁须，我只是来看看他。”妄人呜咽着。
卫夫人跪倒在了妄人脚下：“婆婆！我……”
突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此人儒生打扮，妄人见了那人激动不已：“曹平……”
“大姑！你到这里怎么不来找我，让你家阿商乱闯，这差点出事，他们回来了吗？”曹司录说道。
“曹哥，你认识这位婆婆啊？”卫夫人问道。
曹司录这才发现跪坐在妄人面前的那位妇人好眼熟，吃了一惊，这女人竟然不生份，喊自己哥，她是谁啊？自已也不认识如此贵人。“婆婆认识我父母，夫人您是？”
“昔日，平君姐蒙您照顾，病已让我感谢你。”夫人说道。曹司录眼珠一转，就笑了，他认出了此人，曹司录年幼时见过这位“佳人”的母亲，印象深刻。和此人却是与自己同榻而眠过，现在却穿着女人的衣服。
妄人说道：“我的商儿他们没回来，你可有消息？”
“衙门把他们放了，也许这路远，他们中途找地方休息了，不像我可以骑马赶夜路。”曹司录说道，“这京城来冒充皇亲的人多了，我们赵大人就不信了，对于随便自称天子母亲那边的人严加拷问并治罪，这回要不是我看见了刘仲卿，只怕他们少不了皮肉苦。我知道您才是天子的外祖母，您应该让他们先来找我才是，我向衙门里人打听了你们的住处，这才赶过来，怎么好让您老人家受苦呢。”
妄人说道：“这真要谢你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或者就不该来京城，等着陛下来接。”
“这些事说不好，你问这位宫里来的夫人就明白了。”曹司录把包袱丢给了卫夫人。卫夫人听到妄人就是天子的外祖母，异常激动，她拉住了妄人的手：“外婆，您家生活还好吗？本想过段时间来接您们的，如果过不下去，那就早些进京吧，至少可以照顾你们温饱。”
“孩子，让我考虑一下。”妄人对这位宫廷来的女人还是有点提防，都说城里人心眼多，这是不是真心接纳还值得思考。这为了救孙子他们，自己已经欠了戎娘不少，她看了看戎娘，戎娘笑着说道：“这主意还是要大娘您自己拿。”
儿子不在身边，真不知道这个主意该怎么拿？妄人盯着这几个人却始终拿不了主意。
“霍大将军死了后，天子难道还有惧怕的东西？剩下的几个草包不是天子的对手，就算他们是乡下的无知小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而如果留在乡下，容易被其要挟，我们赵大人前些时候与霍禹走得密切，他们都不喜欢魏丞相。”
赵广汉正是管理京城事务的京兆尹，本来他的势力主要在京城，但是如今却连京城周围的几个县都能管了，因为他上书，说要管理好京城还需要能调动周边官员的权力，这样这些不法分子就没地方逃匿了。
卫夫人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外婆就拜托曹司录您了。”
“走吧！”曹司录说道：“你早点回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的。”
妄人目送着卫夫人离去，却禁不住泪，卫夫人也是掩面而泣，倒把跟着他的董忠感动了。
“夫人，您说那老妇人真是天子的外祖母？”
“曹司录父子最清楚这件事，我岂能不信？”卫夫人说道，“我信得过曹司录。再说她老人家和悼后（王翁须的封号）容貌有很多地方相似。今晚此事，你莫与人说。”董忠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外传，回到宫里自当作没事发生。
天亮的时候，有马车从杜城而来，为首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贵妇人，自称是平恩侯夫人。
“您老人家叫我水娘就是了。”这夫人看上去一点架子也没有。妄人却明白这是人家给面子。
“我来接您老人家到我府上住。”水娘说道。
“不行，我在等我孙子和带我们来京城的同乡刘仲卿，他们还没回来。”妄人不想走。
“我不急，我们陪您等，”平恩侯夫人说道。
这一等等到了太阳正当空，王商和刘仲卿赶回来了。
“奶奶，”王商冲在了前面。刘仲卿却看见了院门外那豪华的车队和随从，转念一想，这是客栈，有贵人来歇脚也正常。哪知看见妄人身边坐着满身珠翠的贵妇，心中反而害怕起来，迟迟不敢跨进房门。
王商从里面出来，说道：“奶奶让您过去给夫人行礼。”
刘仲卿于是跨进房门，这里间的门打开了，曹司录从里面出来了，刘仲卿这回认得，于是呼道：“原来你在这里，昨个怎么没遇上你？”
“昨日刚好出去了一下，这回来才知道你们的事。”曹司录说道，“如今天子已经知道这事情了，所以你们就要富贵了。”
刘仲卿说道：“这京城是是非地，非我所愿，但是阿姊家应享富贵。我却没脸见天子。”
妄人轻声问道：“这次事情我要回去与孩子们商量一下。”
刘仲卿拉住了王商说道：“你就应该为自己的孙子着想，这涿州只是一个穷乡僻壤，这孩子要成功立业只能在长安，而不在燕地，你不如答应了留在这里吧！”
平恩侯夫人说道：“这天子在朝上也需要有人帮的。我们虽然没多少力量，可是人多了自然也能说些话了。我家几个侄儿如今都在朝廷做事了，这也是帮天子。天子一人怎么对付那些心有不轨的人。”
“夫人，我家那俩孩子都是庄稼汉，那配在朝上说话啊，只会误事。”妄人说道。
“这做官不难，我们家那俩孩子先跟着师傅们学，你瞧瞧你眼前的孩子，多机灵，我觉得有了机会，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你瞧瞧我，以前也只是个洗衣妇，这衣服一穿，你说我像不像贵人？”水娘说道。
妄人笑了，她还是心里有点害怕：“您是贵人相，我是倒楣像，我怕冲撞了天子。”
“瞧您说的，他只是您的外孙，别人面前他能拿大，而在您面前他只是个小无赖。”水娘说话还真不给病已面子。刘仲卿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这种话听不得啊。
家人们忙着帮妄人搬行李，几样东西这一古脑都搬上了车，戎娘把他们送出了客栈。妄人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
王商虽然是个孩子却摆出了一个小大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