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郑昌蒙冤
第七回郑昌蒙冤
郑昌家世代在地方上为官,再不济也是一个当郡守的,当初太中大夫任宣私下写信给自己,信中提及涿郡应是天子亲生母亲王翁须的老家,要暗中他走访,他花了半年时间才寻访到了王家,这才告诉此地乡绅刘仲卿让他确认此事,没想到这刘仲卿得知就私自带着妄人老太太进京城了,刘仲卿与妄人本就是亲戚,他一时急了,这好端端的功劳眼见就要让人取走了却不敢说。幸好平恩侯许广汉自己带人从京城赶来,自己才下了决心,以郡守的身份带着两兄弟前来认亲,到了长安,没料到不冷不热地被搁置在了长安,一时间想回去也困难,离家多时,这才发现自己因小失大搁下了许多事,看来这天子并不是那么急于见亲人,仔细一想首功也轮不到自己,但是自己是地方上的官员,对于上峰的安排由不得不服从。问两兄弟都说天子至今都没有召见过他们,他们并不知天子何样,而自己也是被安置在王家,没机会晋见天子,于是就去找太中大夫任宣,他是自己的朋友,又是京官,一定会帮自己的,自己做完这些事就可以回涿郡了。
“郑郡守,你可是为霍家找了些刺头,自从老将军走后,这大将军禹已经很反感陛下优待那个宦官许广汉了,这些日子,你不知从哪里弄来些乡下人,还想立功?霍家不来治你就不错了。”任宣说道。
“可这件事是你让我寻访的。”
“暗中寻访,不用把人带来京城吧。”任宣说道。
“这人不是我要送来的,是平恩侯爷亲自来接的。”郑昌说道。
“你也不必要趟进来送他们来,这样难免会有人盯上你的,”任宣说道,“你回涿郡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真有那么可怕吗?郑昌知道霍家的权势,在这二十年中,这大汉就是霍家的,自己怎么就忘了?这皇帝不过是霍家的傀儡。
“我要不就偷偷回去?”郑昌说道。
“迟了,你回去还是得罪皇上的,大将军霍光死后,这京城就有着风雨欲来之势,你站在哪边都看不清,只能静观了,自求天佑吧。”任宣说道,“我要走了,这京城暗探不少,出行要小心。”
这任宣就那么走了,郑昌也不知如何应付。
王家兄弟因为始终得不到皇帝的召见,心里本是七上八下,嚷嚷要回去。许广汉知道自己一时做不到此事,就让郑昌看管好这王家人,免得他们生事。却不再提觐见皇帝的事。
妄人觉得事有蹊跷,却不敢问,还是许广汉说了实话:“陛下未必什么事都能任性,先安心等待就是了。”
好在京城一切都很新鲜,郑昌看他们无聊度日之余,自然是每日带着兄弟两人在街上赌钱喝酒,至于自己的身份连提都懒得提,这里满街都是达官贵人。
“买私酒的,跟我们走一趟!”这里喝酒也有人管,这是正在饮酒看斗鸡的郑昌吃一惊。
“我外地来的,不晓得这回事。”郑昌说道,“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衙役看了看郑昌说道:“我们老爷不许我们徇私,这给我们任务了,要每日都抓上十个买卖私酒的才行,你就暂时去蹲几天吧,时间不会太长。”
郑昌大吃一惊,王无故认为自己已经是关内侯了,就应该有特权,那涿郡的达官贵人都是可以法外开恩的,于是说道:“我是关内侯,你们是不是应该网开一面,何况我们还真不知道在这里饮酒也是犯法的?”
“乡下人,你真不懂事,这城里贵族哪有你这个样?你饮的是私酒,酒是公营的,你们乡下的土财主知道个屁,算你倒霉。”
“我是当今皇上的舅舅。”王武说道。
“这犯法的事可不分贵贱。”这衙役也不容几人分说,就带走了他们。
妄人听说儿子被带走大为害怕,于是找到了平恩侯许广汉救人。
郑昌也是个郡守,只是从来在狱中呆过,倒是王武兄弟并不担心什么。
“这种也就是小事,大不了家里要出点钱,其实这官差也就是这点要求,上回我们乡里的那个财主也被关过,我们乡民有事家里没有钱交,也不要到这种地方来呀。”王无故说道,他是长兄,这种事还真不算什么事。
“大哥,我觉得这牢狱怎么都差不多呀。”王武嬉皮笑脸说道。
“阿武,替郡守大人腾出一块好地方吧。”王无故说道。
这牢狱很小,还挤了十来个人,不过好在王家兄弟都保护着郑昌,这到半夜,大家在墙角下躺下了,突然来了三四个衙役,他们似乎再找什么,大约几分钟后,他们带走了几人,包括那个郡守郑昌。
第二天午后,许延寿就来接他们出狱了,还准备了压惊酒。
郑昌被带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狼狈,衣衫不整,看来是受了点苦。也就在狱中呆了一夜,却让他心有余悸。
“郡守大人,您昨个怎么了?”
郑昌说道。“他们还好,可偏偏认我是燕地来的杀人犯。”
“这京城的狱卒和我们涿郡一样。”王武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没头没脑胡乱冤枉人。”
王无故拉了拉兄弟,连忙替郑昌满上酒,郑昌伸出了手拿酒杯,大家才发现他双手通红,几乎握不住酒杯了。
“郡守大人怎么会如此?这狱中不是设了廷平吗?”许延寿说道。
“我呢也不敢报自己真实的姓名,这说出去没面子。何况这回正是廷平听了那杀人者胡乱编辑的,所以派衙役来找杀人者同党的。我可差点死了,要不是我口才好……”
当时,天子为平冤狱之事,特别在在狱中设置了一种新官职叫做廷平,虽然俸禄只有六百石,但是对于想活命的囚徒却是一丝希望。其实天子来自狱中,自然知道酷吏拷打之下必有冤枉之人,这京城各大监狱中都有。
“廷平历来如同虚设吧!”王武说道,“这衙门里就是有许多没用的人偏偏有有权。”
“您口才怎么好法?”王无故身后突然有人问道。
王无故一看,说话的是个年轻人,长得十分清秀,看来像个读书人,与侄儿还有母亲妄人一同来,本来自己以为那是一个下人,而他的服饰却不像下人,侄儿王商还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本来郑昌没留意,以为是王家的家人,这个家说实在那些奴仆主人们也未必认识。
“你是……”王无故问道,王无故以为是王商一起读书的同伴。
“伯伯,他就是我的表哥,来看你们的。”王商笑着看看此人。
“两位舅舅,外甥有礼了。”年轻人行了一个礼。王无故还没反应过来,王武却要跪下来了,王商连忙拉住父亲:“表哥说自己家人,不要弄那些没用的东西,反而让他不好意思。”
郑昌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满脑子就是一个疼,他伸出红肿的双手,吹着气,王商那个表哥从身上摸出一瓶药递给王商,让王商给他上药:“郑郡守,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消炎止疼。”
“你怎么连这也有?”王武问道。
“我从小长在狱中,难道这些规矩都不懂吗?一定是郡守大人顶撞了衙役,看上去如同不服管的恶徒,幸好两位舅舅都是忠厚老实之人。你口才再好,也没用,只会让人觉得你不服管。”
“你怎么说话的,这不平事,都不说,难道就要吃哑巴亏?”郑昌说道,他明白,王家两兄弟是乡下人,自然怕这些当官的,见了狱卒也会很老实的。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奸吏才不能迫害狱中之人?”病已说道。
郑昌说道:“此事还是律令不明,我们几人只是去饮酒,哪有能力辨清私酒,这百姓并不知道饮酒也犯事,我们几个都是乡下来的,哪里知道京城的事,何况这些奸吏办事时因私情故意刁难,就算天子设了廷平一职,他们怎么管得了那么多犯人的冤屈。要是天子真明白,就应该多听听各方面的声音,对法规进行修正,让这些奸吏没有理由抓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他们就是求财,他们的上面有人要他们那么做,接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主子敛财,这些人才有活路,去病要去根源,那您就应该给天子上疏,”病已说道,“如今就算天子不见郡守,也是能看到您的奏章的。您的奏章不单单是给天子看的,还有满朝大臣,这律令修改权利在于他们,而非天子一人。毕竟这朝堂上还是有不少正气之人。”
郑昌听了觉得有道理,再看这个年轻人说是要给外祖母请安去,不陪他们饮酒了,带着王商就离开了。
真的要给皇帝写上疏?那皇帝会看吗?不过有皇帝的舅舅们撑腰,只是如今皇帝……这年轻人不正是皇帝陛下吗?
一旁陪酒的张延寿说道:“你写好这篇上疏,天子看了必定喜欢,但是千万不能说对天子不敬的话,牢狱之灾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
郑昌点点头。
“陛下要铲除这帮鱼肉百姓的家伙。”张延寿说道,“那廷平是霍家的人。”
过了两天果然想朝廷上疏道:“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听怠,则廷平将召权而为乱首矣。”这奏章说的表面是廷平,实际上指的是廷平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官员。这就是天子的意思,朝廷中的一些大臣当然会揣摩主上的意思。昔日皇上借着寻剑要执意封后,如今看来是想废除霍家了。
天子将此书公布于朝堂,还特别奖赏了郑昌,郑昌这才肯定自己见到过的那个王商表哥就是天子,其实也是自己愚笨,天子已经告诉其身份,没想到天子还真是明君,能听百姓之言。
“只要时机成熟,陛下定会用你。”张延寿说道,他是张世安之子,霍光死后,这些老臣中数他最有权势。郑昌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摇摆了。
不能再容忍霍禹了,既然已经开始动手了,就无法收回了。刘询再也不怕那个小小的霍禹了,有了自己的力量,他又有何德何能。霍家几十年来的权势正在一点点瓦,朝廷要变了。
过了两个月,天子才正式封外祖母妄人为博平君;封舅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这家人乡下来,看什么都新鲜,所以这两个月如同度假一般。刘询没有让他们担任任何职位,也没有公开召见他们,但是还是经常偷偷去看了妄人。这样就不用拘束于礼节了。妄人不是糊涂人,说实在对于京城的局势心知肚明,现在还不是完全都由天子的时候,这王家两兄弟却是一窍不通。天子不可能依靠他们点什么,妄人也只求平安度日。然而转折就在霍家灭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