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主战

“主”是我方、主军的意思，本篇主要阐述本土作战的“主军”应掌握的作战原则问题。一般而言，处于战略防御的一方，往往比处于战略进攻的一方要弱小得多，在战争进程上也被动得多。在敌方大肆进攻的情况下，我方如何打败进攻之敌并取得胜利，这是摆在前线指挥官面前不可回避的重要问题。本篇以《主战》为题，正是站在战略防御的高度，提出“不可轻战”的方针，而应以“保城备险”“绝其粮道”等策略消耗敌人，麻痹敌人，待敌人完全“困敝”，再一举击之。这种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对于暂时处于守势的“主军”而言，无疑是正确的。史例出于《晋书·慕容德载记》《资治通鉴·晋纪三十》。后燕指挥官韩对双方实际情况做了具体分析后，提出了“深沟高垒，以佚待劳”，积蓄力量，伺机决战的正确方针，结果大败魏军，取得了邺城保卫战的胜利。

 

凡战〔1〕，若彼为客我为主〔2〕，不可轻战。为吾兵安，士卒顾家，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候其困敝而击之，必胜。法曰：“自战其地为散地〔3〕。”

《晋书》〔4〕：后魏道武帝亲征后燕慕容德于邺城〔5〕，前军大败绩。德又欲攻之，别驾韩进曰〔6〕：“古人先决胜庙堂，然后攻战。今魏不可击者四，燕不宜动者三。”德曰：“何故？”曰：“魏垂军远入〔7〕，利在野战，一不可击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击也；前锋既败，后阵必固，三不可击也；彼众我寡，四不可击也。官军自战其地，一不宜动；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不宜动；城隍未修〔8〕，敌来未备，三不宜动。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沟高垒，以佚待劳。彼千里馈粮〔9〕，野无所掠，久则三军靡费，攻则士卒多毙，师老衅生，起而图之，可以捷也。”德曰：“别驾之言，真良、平策也〔10〕。”

【注释】

〔1〕战：诸本皆作“敌”，据文意改。

〔2〕客：客军，进攻一方。主：主军，防御一方。

〔3〕自战其地为散地：语出《孙子·九地篇》。

〔4〕晋书：诸本皆作《北史》，误。《晋书》，唐房玄龄等撰。

〔5〕后魏道武帝：拓跋珪（371—409），又名拓跋开、拓跋什翼圭、拓跋翼圭，字涉珪，鲜卑族，北魏开国皇帝。死后谥为道武皇帝。后燕（384—407）：是十六国时期鲜卑慕容氏所建立的国家，建立者为慕容垂，都中山（今河北定州），后迁往龙城（今辽宁朝阳），盛时有今河北、山东及辽宁、山西、河南大部。慕容德（336—405）：后改名慕容备德，字玄明，昌黎棘城（今辽宁义县）人，鲜卑族，十六国时期南燕开国皇帝。邺城：古代著名都城。范围包括今河北临漳西（邺北城、邺南城遗址等）、河南安阳北郊（曹操高陵等）一带。

〔6〕别驾：官名，即别驾从事史，亦称别驾从事，简称“别驾”。汉置，为州刺史的佐官。

〔7〕垂：本作“悬”，《解说》本谓因避宋太祖始祖赵玄朗讳改。今取此说。

〔8〕城隍：护城壕。

〔9〕馈（kuì）：送，运送。

〔10〕良、平：西汉时期的张良、陈平。

【译文】

大凡战争，如果对方为客军，我方为主军，不可轻易与敌决战。为使我军安全无危，鉴于士兵眷恋家室，应当征集丁壮，储备粮谷，保卫城镇，守卫险要，断敌粮道。使敌人欲战不能，粮草不济，待它完全困疲不堪时，再出击它，必定胜利。兵法说：“在本国境内作战的地区叫做‘散地’。”

《晋书》：北魏道武帝拓跋珪亲率大军进攻驻守邺城的后燕大将慕容德，前锋部队大败。慕容德打算再攻击，别驾韩进言说：“古人先在朝廷搞好战略谋划，再出兵攻战。目前，不宜攻击魏军的理由有四条，而我军不宜轻易行动的理由有三条。”慕容德问道：“都是些什么理由？”韩说：“魏军远离本土入侵我境，利于在平原旷野与我速战，这是魏军不可攻击的第一条理由；魏军深入我京都附近，已经置于死地（士兵必定拼命奋战），这是魏军不可攻击的第二条理由；魏军前锋遭到挫败，其后续部队必然固守阵地，这是魏军不可攻击的第三条理由；魏军众多，我军寡少，这是魏军不可攻击的第四条理由。我军在自己国土作战（士兵恋乡容易逃散），这是我军不宜出击的第一条理由；出击而不胜，军心势必动摇，这是我军不宜出击的第二条理由；城防尚未稳固，敌人来攻，我无法防守，这是我军不宜出击的第三条理由。这都是兵家所忌讳的，不如深挖护城壕沟，筑高堡垒，以逸待劳。魏军从千里之外运送军粮，在野外又无粮食可以掠夺，时间一长，全军消耗过大，进攻会使士兵死伤增多。魏军长时间出征在外，问题就会滋生，那时我军乘机攻击它，便可以取得胜利。”慕容德说：“别驾将军所讲，如同张良、陈平的计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