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库尔德民族主义的兴起

库尔德人反抗波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统治的历史悠久，但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抗争。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库尔德民族主义的兴起要到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反映了19世纪末全球及中东政治发展的新态势，它与逐步走向衰落的奥斯曼帝国和波斯直接相关。近代以来，以英法等为代表的西欧民族国家形成并走向强盛，发动全球性殖民扩张和掠夺，使两大帝国更加风雨飘摇，奥斯曼主义、土耳其民族主义、阿拉伯民族主义、波斯民族主义以及库尔德民族主义纷纷兴起，企图重新为自己的帝国或民族寻找出路。

西欧的兴起，长达241年的俄土战争，加上长期内讧不断，到19世纪初奥斯曼帝国已衰弱不堪。一方面，大批领地被西欧殖民者和沙俄侵占。1798年埃及被法国占领，1882年又被英国占据。1830年阿尔及利亚被法国占领，1881年法国又夺走突尼斯。1908年奥匈帝国并吞波黑。1912年意大利占领利比亚。沙俄则通过战争攫取了高加索和黑海等大片领土。另一方面，帝国领地上的被压迫民族的民族主义日益兴起。1805年穆罕默德·阿里在埃及建立政权，1929年希腊宣布独立，之后企图脱离奥斯曼帝国的巴尔干和东欧地区民族主义风起云涌，1875年塞尔维亚、黑山、瓦拉几亚及摩尔多瓦宣布脱离帝国独立。西欧民族主义思想的传播，帝国的衰落以及企图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库尔德地区因长期沦为俄土和土伊战争的战场而遭受的苦痛，奥斯曼帝国治下各地民族主义的兴起等，这一系列因素刺激并推动了19世纪后期库尔德民族主义的觉醒和萌芽。

18世纪，库尔德人曾经经历了一个文学、文化艺术的繁荣发展高峰时期，各种思想潮流涌现。在比特里斯、哈卡里等地区，许多库尔德酋长国的都城都成为重要的文化中心，涌现了很多诗人、音乐家和科学家。在伊斯坦布尔，一些库尔德人诗人、作家获得了很高声誉，如弗祖里、纳比、奈菲等人。有专家称之为库尔德的文艺复兴，也是库尔德封建社会的黄金时代。但是，当时库尔德民族主义并没有随之出现。库尔德诸侯的狭隘权力观、传统宗教的深厚影响以及库尔德社会的分裂状态都阻碍着库尔德民族意识的形成。库尔德地区以游牧经济为主体的经济形态和以部落结构为主要社会组织形式的社会结构成了主要障碍。

到了19世纪，出现了一些新的因素、新的情况。主要表现如下。第一，随着奥斯曼帝国对其欧洲领土控制力的下降，它开始加强对东部的控制，并转向东部大量征兵，库尔德人成为主要兵源，此举遭到库尔德领主的抵制。1889年奥斯曼帝国将苏莱曼尼亚地区对抗中央的库尔德部落哈梅万德（Hamewand）驱逐到阿达纳地区和利比亚的的黎波里。第二，通过派遣传教士、开设使领馆和开办学校等活动，西方在该地区的渗透日益加强，并带动了新的思想教育的发展和观念传播。第三，在19世纪，库尔德地区一直是俄土战争（1828~1830年、1877~1878年）、奥斯曼帝国与波斯战争的主要战场，该地区的生产和生活遭到严重破坏，激起了库尔德人对奥斯曼帝国的不满。第四，奥斯曼帝国后期的现代化改革以及两次立宪革命对库尔德民族主义的诞生也有一定促进作用，它不仅带来了相对宽松的政治和社会环境，思想的活跃和教育的发展也带动了库尔德社会的思想与教育发展。在此背景下，库尔德民族主义思想开始萌芽。库尔德著名诗人哈吉·卡迪尔·霍仪（Haji Qadir Koyi, 1817~1897）就是库尔德民族主义的最早倡导者之一。他提出，库尔德人只有借助笔和宝剑才能实现建国。他呼吁发展库尔德书面语言，创办报刊，并创作了大量以库尔德民族主义为主题的诗歌，对当时很多青年库尔德知识分子起了激励作用。1876年8月31日，在新奥斯曼党人支持下，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被拥上王位，他对库尔德人的政策基本上是恩威并施，一方面是加强控制和镇压反抗，另一方面是拉拢安抚。总体而言，哈米德二世对库尔德人的政策远较亚美尼亚人宽松。比如，他任命贝迪尔汗（Bedir Khan）的儿子巴赫里贝伊为宫廷顾问，任命阿卜杜·拉赫曼（Abdur Rahman）的后代在政府和大学中担任高职，任命谢赫奥贝杜拉（Sheik Ubeydullah）的儿子谢赫阿卜杜勒·卡迪尔为参议院议长和国务委员会主席。很多库尔德地方领导人在伊斯坦布尔过着体面的流亡生活。1892年哈米德二世还在巴格达和伊斯坦布尔创办了部落学校，主要招收库尔德和阿拉伯部落酋长的孩子，向他们灌输忠于苏丹-哈里发制度的思想。这些部落学校培育了很多具有先进思想的库尔德知识分子，很多毕业生日后成为库尔德民族运动的领袖。第五，奥斯曼帝国时期，库尔德人在帝国内部享受较高的自治地位，而这很大程度上与奥斯曼帝国和波斯之间的激烈争夺有关。日益衰败的奥斯曼帝国在后期开始企图回收曾经下放的权力，加强中央集权，这一举动威胁到了库尔德酋长们长期享有的特权。在此背景下，库尔德人开始拒绝朝贡或捐献兵员，并发动反抗。

19世纪，针对奥斯曼帝国和波斯的统治，库尔德人不断发起反抗活动，以维护和扩大自身权利。这些反抗活动推动了库尔德民族意识的苏醒。1804~1878年，库尔德斯坦大约爆发了50场起义。其中主要领导者有穆罕默德帕夏（Mohammed Pasha）、贝迪尔汗、耶兹丹·谢尔（Yezdan Cher）。最早的库尔德反抗爆发于1806年，领导人为巴班酋长国埃米尔阿卜杜勒·拉赫曼帕夏。爆发原因是巴班埃米尔易卜拉欣帕夏去世，苏丹有意立另一个库尔德部落的哈立德帕夏为埃米尔，此举遭到了巴班人的反对。易卜拉欣的侄子阿卜杜·拉赫曼打败了奥斯曼军队并杀死了当地的省长。反抗持续了三年，最终于1850年被奥斯曼军队击败，拉赫曼本人逃难波斯。不久，另一个库尔德封地索兰（Soran）埃米尔马哈迈德（Mir Mohammed）也发动起义，企图建立库尔德王国，并很快控制了整个南库尔德斯坦。他建立了一支常规军，一度拥有1万骑兵、2万步兵，并拥有军工厂，可生产步枪，甚至大炮。他还积极与波斯等各地库尔德酋长国联络，寻求建立联盟，但遭到了拒绝。奥斯曼帝国派拉希德帕夏以及摩苏尔、巴格达两省的军队镇压，但均被马哈迈德打败。1835年10月，起义军向波斯库尔德地区进发，并一直打到南阿塞拜疆边界。波斯人被迫向沙俄求助。1836年7月，起义军再次大败奥斯曼军队。无计可施的奥斯曼帝国开始打宗教牌，争取当地毛拉的支持，在库尔德人内部挑拨离间。一个名为哈提的毛拉发布了宗教裁决，称任何反对哈里发军队的人都是异教徒。此举对起义军影响非常大，直接导致起义最终失败。马哈迈德投降，并与其家人一起被押送到伊斯坦布尔囚禁，1837年在由伊斯坦布尔返回库尔德斯坦的途中被暗杀。位于现今土耳其南部的波赫坦酋长国埃米尔贝迪尔汗（Bedir Khan Beg, 1802~1868）也发动了起义。贝迪尔汗家族是库尔德地区的最大家族之一，自14世纪以来一直是波赫提（Bokhti）部落酋长，也是波赫坦酋长国的统治者。1821年贝迪尔汗继位，开始组建军队，并与哈卡里酋长国的努卢拉赫贝伊（Nurulah Bey）、中库尔德斯坦的穆库斯酋长国（Mukus）的穆罕默德汗（Mahmoud Khan）结盟。到1840年，贝迪尔汗势力已扩展到整个奥斯曼帝国下辖的库尔德斯坦，并与库尔德斯坦最北部的卡斯（Kars）酋长国、波斯库尔德斯坦的阿德兰酋长国（Ardalan）埃米尔组成联盟。在贝迪尔汗的统治下，库尔德地区一片祥和安宁，成为帝国境内最安全的一个地区。但好景不长，奥斯曼苏丹军队很快发动进攻，双方进行了长期的拉锯战，英法两国也支持奥斯曼政府进行镇压，1847年，因贝迪尔汗的侄子耶兹丹·谢尔叛变，贝迪尔汗失败投降，随后被流放到克里特岛，1868年在大马士革去世。波赫坦酋长国不复存在。贝迪尔汗被库尔德人视为最早倡导库尔德民族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库尔德民族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也因为他，之后贝迪尔汗家族在库尔德政治史上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奥斯曼苏丹随即任命谢尔为哈卡里省长。野心勃勃的谢尔也有意建立一个库尔德王国，并成为“国王”（King）。为此，苏丹于1850年又解除了他的省长职位。1853年俄土战争期间，很多库尔德人对苏丹的参战命令采取抵制态度，谢尔乘机发动起义。1855年春，他采取军事行动，驱逐了新省长，夺取了比特里斯，并自己任命了一个新省长。随后他又占领摩苏尔，并夺取了当地的军火库。随即又向奥斯曼帝国在库尔德斯坦的地区政治和军事中心锡尔特进发。数月之内，谢尔控制了从巴格达到凡湖和迪亚巴克尔的广大区域。各地库尔德人纷纷响应并参加军队。到1855年夏，起义军从最初的2000人迅速增至10万人。随着冬季临近，俄土战争告一段落，俄军后撤。因担心库尔德独立后会成为沙俄的傀儡，英国和法国积极调解奥斯曼帝国与库尔德人的争端。1855年底，英国政府派密使尼姆卢德·拉萨姆（Nimrud Rassam）为调解人，携带大量现金前往库尔德斯坦，拜访各库尔德部落酋长，劝说谢尔通过谈判解决冲突。一些部落酋长接受了贿赂，退出起义军。由于派特使前往沙俄寻求援助未得到答复，谢尔转而求助英国支持，他亲自随英国密使前往伊斯坦布尔与中央政府谈判，但刚到伊斯坦布尔就被捕，起义失败。

图1-4 19世纪早期库尔德斯坦地区主要库尔德王国分布情况

资料来源：巴黎库尔德研究所网站，详见：http://www.institutkurde.org/images/cartes_and_maps/kurdish_independent_kingdom.jpg。

此后的数十年间，以谢赫乌贝杜拉起义规模最大。1880年库尔德酋长谢赫乌贝杜拉发动起义，企图统一整个库尔德地区，武装达到数万人。有专家称，乌贝杜拉起义是当代第一次库尔德民族主义运动，因为他提出了库尔德斯坦独立和建立库尔德国的要求，强调库尔德人不应再受奥斯曼帝国和波斯的干涉。乌贝杜拉的父亲谢赫塔哈在库尔德斯坦具有很高的宗教地位，号称“库尔德人最伟大的精神领袖”。塔哈去世后，乌贝杜拉继位，也成为“库尔德斯坦的精神领袖”。1872年12月，波斯政府要求乌尔米亚和霍伊两个库尔德地区向其交税，遭到库尔德人拒绝，理由是他们已向谢赫乌贝杜拉缴纳过，于是波斯政府军采取军事行动，但并不成功。1877~1878年，俄土战争主要在北库尔德斯坦进行，战争对库尔德斯坦造成了巨大破坏，民不聊生，哈卡里等地区不断爆发起义，当地人民呼吁乌贝杜拉出面解决危机。在此情况下，乌贝杜拉乘机填补权力真空，开始组建军队，准备起义。他还派人前往麦加和开罗寻求支持，与沙俄驻埃尔祖鲁姆、凡省的领事馆联系，但当时沙俄刚结束俄土战争，无暇顾及库尔德人。1879年英国驻凡省副领事拜访乌贝杜拉，答应向其提供武器弹药。1880年8月，大约220名库尔德长老举行会议，决定发动起义，要求库尔德斯坦独立，建立库尔德国。谢赫乌贝杜拉决定先向波斯开战，要求波斯承认库尔德国以及他对该地区的统治。10月，战争开始，8万库尔德军队很快占领了马哈巴德等地，并逼近大不里士。波斯政府要求奥斯曼帝国出面约束其境内的库尔德人。奥斯曼帝国也非常担忧乌贝杜拉在库尔德人中的影响不断扩大，遂联合波斯共同对付乌贝杜拉，并拉拢一些库尔德部落反对起义军。很快起义失败，乌贝杜拉被囚禁到伊斯坦布尔。1882年8月，乌贝杜拉逃离伊斯坦布尔，企图东山再起，但同年10月再次被捕并被流放到麦加，1883年去世。奥斯曼帝国后期最大规模的一次库尔德反抗归于失败。之前库尔德酋长们的反抗多是为了争夺地盘和维护自身利益，而乌贝杜拉则是第一个提出其起义是库尔德民族事业，并希望建立库尔德民族国家的库尔德领袖。他在写给当地基督教传教士的信中明确表示：“库尔德民族，由50多万个家庭组成，是一个分散的民族。他们的宗教、法律和习惯都不同……我们希望自己来管理自己的事务，我们必须变得强大而独立，拥有像其他民族一样的特权，以对付侵犯我们的人……这是我们的目标……库尔德人不能再忍受波斯和奥斯曼政府针对他们的长期的邪恶行径和压迫，因此整个库尔德斯坦的命运必将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到20世纪初，库尔德起义的民族主义特征更加明显。1908年7月，青年土耳其党人领导的武装革命爆发，哈米德二世被迫宣布恢复1876年宪法，再次召开议会。1909年4月27日，青年土耳其党人再次发动政变，废黜哈米德二世。青年土耳其党人上台后，大搞极端的大奥斯曼主义，镇压少数民族运动，下令取缔所有非土耳其人协会、俱乐部、学校和刊物。很多库尔德民族主义领袖不是被捕入狱就是被处死。在此背景下，很多库尔德政治活动开始转入地下，包括贝迪尔汗家族在内的一些领导人则选择流亡国外。在德西姆和摩苏尔地区也爆发了库尔德起义。德西姆起义于1909年底刚被扑灭，在摩苏尔就爆发了由谢赫马哈茂德·贝雷曾吉（Mahmoud Berezendji）领导的起义，并得到了巴尔扎尼部落和兹巴里部落（Zibari）的支持，起义军要求奥斯曼帝国从该地区撤出军队和行政机构，以建立库尔德自治政权。帝国派两个军团前往镇压，摧毁了40个村庄，但没有彻底打败起义军。最后，帝国妥协，任命了谢赫的一位亲戚做苏莱曼尼亚的省长，缓解冲突。数月后，由于土耳其党人禁止库尔德民族主义分子的活动，巴尔扎尼部落在另外一个谢赫阿布杜-塞拉姆（Abdusselamn）的领导下再次揭竿而起。起义军打败了前来镇压的帝国军队。到1910年初，反抗活动扩展到整个南库尔德斯坦。不过，库尔德人在政治上并未采取重大行动，只是将土军驱逐而已。在比特里斯，在塞利姆·阿里（Selim Ali）和穆萨贝伊（Moussa Bey）的领导下也爆发了库尔德起义，但由于孤立无援，很快被镇压下去。

19世纪初，库尔德反抗运动既没有政治组织，缺乏明确的政治纲领，民族意识也非常淡薄，库尔德民族主义思想还没形成。直到19世纪末期，现代意义上的库尔德知识分子才开始出现。第一批库尔德知识分子大多出身贵族世家。很多为在伊斯坦布尔流放的库尔德诸侯的子孙或部落酋长的继承人。他们在部落学校或帝国军士学校学习（帝国军士学校1870年开始面向库尔德人招生）。当时伊斯坦布尔思想活跃，涌现了一大批有库尔德民族意识的库尔德王侯以及酋长、知识分子和青年人，他们开始创办库尔德刊物、俱乐部和文化协会。1897年第一份库尔德文报纸出版。1898年，库尔德波赫坦酋长国的埃米尔米德哈特·贝迪尔汗（Midhat Bedir Khan）创办了第一个库尔德文杂志《库尔德斯坦》。这一刊物是土、库双语杂志，内容主要涉及库尔德教育与文化，它是库尔德民族主义运动的催化剂，为库尔德民族主义分子提供了一个平台。贝迪尔汗的兄弟们担任编辑。由于政治气候的变化，该杂志不时在伦敦、日内瓦、福克斯顿、开罗发行。到20世纪初，库尔德民族意识进一步觉醒。1908年，谢赫阿卜杜勒·卡迪尔（Sheik Abdul Kadir）创办《库尔德太阳》（Hetwaf Kurd）。1908年秋，库尔德语研究委员会在伊斯坦布尔开办了一所库尔德语学校。1908年青年土耳其党人政变后，很多库尔德领导人表示支持新政权，希望以此换取新政权支持库尔德人的民族权利。利用这一相对宽松的氛围，埃米尔阿里·贝迪尔汗贝伊（Ali Bedir Khan Bey）、谢里夫帕夏将军（Sherif）以及谢赫阿卜杜勒·卡迪尔（乌贝杜拉之子，奥斯曼帝国议会议长），共同发起成立了库尔德斯坦复兴与进步协会，并以土耳其语出版《库尔德互助和进步公报》，这是第一个合法出版的库尔德刊物。该刊物广泛讨论库尔德文化、语言和民族团结等问题，很快在伊斯坦布尔库尔德人中间流传开来。但该协会算不上一个成熟的政治组织，缺乏完善的组织机构、纲领和战略，只是各路库尔德精英的混合体，这些人思想、目标各异，但它为库尔德民族主义的形成以及日后库尔德民族政治运动的开展奠定了重要基础。后来，该组织内部发生分裂，领导层之间进行了激烈的权力争夺，主要分为贝迪尔汗集团以及谢赫阿卜杜勒·卡迪尔和尼赫里·赛义德（Nehri Seyyeds）集团，他们相互斥责对方是“民族叛徒”。这些分歧严重削弱了库尔德民族运动。在库尔德主要城市如比特里斯、埃尔祖鲁姆、穆什以及摩苏尔，一些库尔德青年军官和知识分子也建立了库尔德俱乐部。1908年底，比特里斯俱乐部成立，最初有700名注册会员，数月后发展到数千人。这些俱乐部多仿效青年土耳其党，有一定的军事组织性质。1912年底，库尔德之友协会在伊斯坦布尔成立，积极向公众介绍库尔德问题。同年底，奥斯曼帝国议会议员、库尔德人卢特费·菲克里（Lutfi Fikri）成立了复兴党（Renewal），该组织从青年土耳其党人的统一进步委员会（The Committee of Union and Progress, CUP）中分裂而来，提倡政教分离、字母拉丁化、男女平等等思想，吸引了一大批库尔德知识分子参加，但其成员不完全是库尔德人。其刊物为《观点》。该组织的许多观点和主张后来被凯末尔采纳并付诸实施。上述协会、俱乐部的成立显示库尔德人开始建立早期现代政治组织，并准备开展有组织的政治斗争。1910年，一些库尔德学生和知识分子成立了一个名叫“希望”（HIVI）的库尔德秘密组织，1912年该组织合法化。这是第一个组织较为完善的库尔德政治组织，主要领导人为奥斯曼议会议员哈利勒·哈桑·莫特基（Khalil Hassan Motki）、奥马尔（Omer）、卡德里（Kadri）、艾克莱姆·德杰米尔帕夏（Ekrem Djemil）、凡省的福阿德·扎德（Fuad Zade）以及泽吉·扎德（Zeki Zade）。楚克鲁·迈赫迈德·塞克班（Chukru Mehmed Sekban）是该组织的精神领袖，但他后来思想发生转变，提倡对库尔德人进行“土耳其化”。该组织主要面向库尔德工人和青年，并将触角伸向了库尔德斯坦，出版土耳其语和库尔德语双语日报《库尔德日报》（Roja Kurd）, 1914年更名为《库尔德太阳》，积极宣传库尔德字母改革和库尔德民族主义思想。

这一时期，在波斯也出现了一些库尔德民族主义文化活动。1909年路德教会传教士在马哈巴德为库尔德人开办了第一所学校。1912年当地著名库尔德领导人思姆科（Simko）创办了一份库尔德语刊物《库尔德斯坦》（月刊），在霍伊（Khoy）开办了一所库尔德学校。1919~1922年，思姆科在发动起义时还创办了《库尔德日报》（Roja Kurd），作为其领导的库尔德政府的官方刊物。

总体而言，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库尔德政治运动的气候、民族主义的意识已具雏形，库尔德知识分子日益活跃。一战期间及战后初期，库尔德民族主义进一步发展，库尔德问题也随之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