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总统的葬礼
请允许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仪式对社会所起的巨大作用吧。肯尼迪总统在华盛顿遭受暗杀之后的时刻,是这个国家最为庄重的时刻,也是这个社会最需要仪式的时刻。这个国家作为一个统一体遭遇了令人震惊的损失,而且震惊的程度极深,对此没人有异议。无论持有怎样的政治观点和想法,我们都是这个社会有机体中的一员。代表我们社会那个伟大的年轻人,在他事业的顶峰,在他精力旺盛的时期,突然被死神夺走了生命,紧接着,国家和社会便出现了可怕的混乱。这需要一个补偿性的仪式,以重建这个国家的团结。这种仪式不仅对我们国家的每一个人来说是一件大事,而且对整个世界来说,它也宣告了一个现代文明国家的权威与尊严。
在这里,我将媒体的精彩直播看作我讲的这个仪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在那四天里就像一个意见一致的共同体,我们所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同时加入这件具有象征性意义的事件中。就在那时,整个国家作为一个统一体,展示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仪式。就我所知,这是在和平时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我感受到了作为国家一员的归属感。因为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升旗仪式一直都不受欢迎,人们认为那样做极有可能走上约翰•伯奇的极右道路。但是这样的时刻来临了,为了国家的命运而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很容易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和人格被放大了。至少在一起默哀的那个周末,对我们这个有机统一体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感系统被有效地唤醒并激活,得到深情而生动的展示。
但是,当我看着那些葬礼仪式时,在我脑海中闪现的,是与葬礼的象征意义紧密相关的更广阔的参照。由7匹灰色战马拉着的炮车上安放着盖着国旗的灵柩,黑色的马蹄敲出笃笃声,一位侍从小心翼翼地牵着另外一匹马在旁边护驾,这匹马的马蹄也是黑色的,马鞍上什么也没有,马镫是颠倒的。但我看到的却好像是这样一幅景象:死亡之神的7匹幽灵战马,前来带领青年英雄的亡灵走向他最后的天国之旅。这象征着他向上穿过天上的7个星球直到永恒,因为他就是从那里走向人间的。7个星球和灵魂之旅的神话,在这个世界上和我们的文明本身一样古老。灵魂从天国走向凡间,化为具体的生命,生命结束时,又要穿越这7个星球重返天国。
死去的年轻勇士旁边的这匹战马,成了无主之马,马镫也是颠倒的,如果在远古时代,它会作为陪葬,和它的主人一起在一个巨大的火柴堆里被火化。这种仪式象征着逝去英雄的亡灵通过一个灿烂的金色太阳之门走向它应有的位置——一个属于已故勇士的不朽的英雄殿堂。从仪式象征意义的角度来看,这匹战马代表着躯体和它的生命,也代表着骑士和他的引领意识,因为他们是一体的,正如身体和思想的关系。当我看到送葬行列中无主的骏马和它那发黑的蹄子时,想到了传奇中的雅利安王子乔达摩•释迦牟尼(Gautama Shakyamuni)和他的骏马坎塔卡(Kantaka)。释迦牟尼宣布放弃尘世,骑马来到森林深处,在那里修身成佛,这匹骏马独自返回宫殿,悲伤而死。
在那位年轻英雄的葬礼上,数百万现代人注视着7匹灰色战马行进在这座沉寂的城市里,他们也听到了笃笃的马蹄声,也看到了旁边无主骏马上的马镫是颠倒的,但肯定有许多人并不知道那些远古的传奇和它们要表达的思想。然而,在那个仪式上,这些传奇和要表达的思想并不仅仅作为一个背景,它们在现场出现,而且它们的出现正在发挥着作用——这正是我的论题。另外,它们重复着美国历史上另一时刻发生过的事情,即内战时的炮车和林肯的葬礼,他也是惨遭暗杀并且正是以这种方式不朽的。这些象征意义极大地加强了当代仪式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通过所有这些仪式的形式被人们意识到的。例如,死神之马穿行在寂静城市发出的笃笃声,还有军鼓缓慢、庄重的敲击声。
这些仪式既适应当代的主题,也反映古代的遗迹。当我注视着这些仪式时,我进一步思考人类心灵内在的本质。聊以自慰的是,在诸如灵魂从地球穿越7个星球这样的神话中,我为这一本质找到了模型。许多年以前,在伟大的文化历史学家利奥•弗罗贝纽斯(Leo Frobenius)的著作中,我碰巧看到了他围绕“Paideumatic”,或者说教学的影响力所作的一些阐释和论述。在历史上,人类这种尚未充分发展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动物,在形成多样文化时正是受到了这种影响力的激发和支配。在人类的神经系统里,这种释放机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受到铭记的影响。在最早的时期,正如今天许多的原始土著人那样,人类的老师一直都是动物和植物。后来,它们变成了天国的7个星球。正是因为我们这个尚未成熟的物种的强烈求知欲,我们才会通过虚构的行为,为我们的生活塑造各种模型。一个骑着北美野马的少年以一种新的活力和气质驰骋在这条大道上,女儿仿效母亲,儿子仿效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