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心理病理学研究
1.思维形式障碍
许多临床心理学家认为,思维形式障碍是由于联系的松弛(loosening of association)造成的。在和一个人交流时,人们会产生许多种连接他们自己固有观念和所要谈的观念的心理联系。但在说出话来之前,人们会编辑整理这些联系,选择出最切题的一种而抛弃其他的联系。而精神分裂症病人的这种选择过程被破坏了,因此他们说话时无法切题(Alloy, et al,1996)。但这并不是说精神分裂症病人不能对一个问题给出直接的答案。对于一个刺激,精神分裂症病人能够做出一个简单直接的反应,但对于更精细的进一步层次上的联系,他们往往会陷入困惑与混乱。这种现象为Cohen等的实验所证明。在他们的实验中,对正常人和精神分裂症病人两组被试出示两种颜色的卡片,这两张卡片同时也呈现给听众,然后要求被试向听众描述其中的一种卡片,使听众能根据他们的描述选择出被描述的那张。实验结果发现,当这两张卡片的颜色差异很大时,精神分裂症病人能和正常人做得一样好;而当这两张卡片的颜色之间的差异很细微时,精神分裂症病人的思维就开始脱轨了,无法传递有效的信息。为什么精神分裂症病人的思维会脱轨呢?一些研究者认为,当精神分裂症病人产生了一个联系后,他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放弃它以寻找更适宜的联系,而是粘着在第一个联系上。这样本来应有的一连串的“联系链锁”的余下部分就从第一个联系处脱链了(Alloy, et al,1996)。
2.妄想
妄想究竟是怎样产生的,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许多假设。
德国的精神病学家认为,事实上,妄想的内容也是源于现实的,绝大部分也会出现在健康人的体验中。新兵第一次穿着军装上街,会觉得街上的人都在看他;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会将异性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讲话和表情看做是爱的暗示;一个罪犯会从周围环境中某些无害的事件中体验到自己已被识破。又有谁从未有过怀疑周围有人会对自己不利的体验呢?然而健康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转变自己的想法,可以转变参照体系或判别标准,会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要看我,这是不可能的。”当一个人失去了这种超越、转换的能力时,妄想就开始了,他自己变成了中心人物。而妄想的本质特征不是它的不可理解性,而是病人不去追究妄想体验的根源,不对妄想的内容提出质疑,对他人的异议也不去检验核实(Tŏlle,1997)。
B.A.Maher认为,并不是妄想者的思维过程出了问题,而是其感知过程出现了异常。荒谬的妄想只是为了用来解释异常的感觉。那么,如果说妄想是对异常感知的正常解释的话,为什么精神分裂症患者在无法证明自己的妄想时仍旧坚信不疑呢?从科学史上,不难发现有时科学家的偏执与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妄想一样顽固,他们很少会更改他们建立在单一依据上的理论。例如,在19世纪,对霍乱的认识有两种理论。德国的罗伯特·科赫通过大量的临床研究,发现了霍乱弧菌,他认为霍乱正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而当时的霍乱权威,马科思·佩藤科夫认为霍乱的流行必须同时具备病原菌、适宜的地理条件、相当的气候状况以及个人的易感性4个因素。尽管当时已经有许多证据支持科赫的观点,但佩藤科夫仍坚持自己的理论。为了证实他的正确,甚至不惜当众喝下了有霍乱弧菌的溶液,结果大大损伤了自己的健康。这样的例子在科学史上举不胜举。Maher认为,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妄想来说,其竞争理论就是事实,但由于妄想能更好地解释他们的体验,所以不愿放弃妄想而接受事实(Alloy, et al,1996)。有人对Maher的理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当精神分裂症患者在试图解释他们古怪的体验时,他们的解释方式也有偏差(Garety, Helmsley, & Wessely,1991见Alloy, et al,1996)。在他们的实验中,妄想患者被给予了大量的信息,要求他们做出推论。结果发现,与正常人和无妄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相比,妄想患者只用了很少的信息就做出了推论。就是说,妄想患者首先是存在有认知障碍,在解释他们的古怪体验时,他们倾向于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跳至结论。
心理分析学说对妄想的产生也有自己的解释,认为妄想的形成是一种投射的过程,这里的投射是指将个人的不协调、彼此矛盾的体验完全转向外界,因此导致了与现实联系的障碍。根据现象学的观点,现实被划分为客观现实和主观现实,矛盾向客观现实、向外界的表现是一种妄想性重新解释的形式。有妄想的病人使自己处于事件的中心,同时将自己束缚、孤立起来。妄想首先是一种主观的、与他人联系的错误,是参照系的僵化状态,是一种固执己见、不求突破的状态(Tŏlle,1997)。
专栏4-6
妄想产生的条件
(1)在认知异常基础上产生的妄想。由于某种体内外的刺激作用,病人对外界刺激物的认识出现了异常(感知、体验),此时病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2)在意识障碍基础上产生的妄想。此时病人会出现很多恐怖的幻觉或错觉,如看到地上爬满了蛇,墙变成了血红色等。并且,此时病人往往还存在有定向障碍,因此就会在错幻觉基础上产生妄想。此种妄想多见于器质性精神病人。
(3)在情绪障碍基础上产生的妄想。在强烈和反常的情绪状态下,如躁狂或抑郁状态,病人的思维指向性和逻辑检验过程都会受到影响,因此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和推理。躁狂病人会感到自己精力充沛,头脑异常灵活,无人能比,就会产生夸大妄想;抑郁病人会感到自己思维缓慢,情绪低沉、沮丧,就会产生自责、自罪妄想。
(4)在思维障碍基础上产生的妄想。病人的分析综合能力、抽象概括能力受损时,其反映现实的能力受到歪曲,因此产生歪曲的概念和思想,在此基础上产生各种各样比较系统且结构严密的妄想。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妄想多属于此。
(5)在人格障碍基础上产生的妄想。由于病人的人格发展的不协调,其人格结构中某一部分过分发展,而对自己作出了过高的评价,产生夸大妄想。但由于其实际能力与他在夸大妄想背景下产生的期望的差异,必然造成病人的许多想法根本无法实现。但又由于病人的人格障碍,会把这种受挫归因于社会和他人的不公、敌对和妒忌,因此产生被害妄想。
3.幻听
研究者认为幻听的产生是由于患者不能区分真实的感觉和想象。这一观点得到了Bentall(1991)的实验的支持。在实验中给具有听幻觉的患者呈现两类刺激:一类是提出线索要求患者做出反应,如用“H”打头的词命名一个地点;另一类是提供线索和反应,如什么是脚穿的东西?鞋子。一周后,所有的反应都重新呈现给他们,要求被试说出哪些反应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哪些是实验者提供给他们的。结果发现,与正常人和无听幻觉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相比,有听幻觉的患者很难区分出自己的想法和来自外界的信息。
也有研究者研究了听幻觉患者对自己的听幻觉的反应,Miller在1993年就50名听幻觉患者让他们对自己的幻听的态度进行了调查,结果是令人惊奇的。超过半数的患者认为他们从听幻觉中获得了益处,很多患者认为他能控制自己的幻听。也有病人说他感到孤单,是幻觉给他带来了伙伴。甚至还有病人认为幻觉有保护的作用,他说我在幻觉中杀了我的父亲,这样就不必在现实中这样做了。幻觉支持了患者的自尊,甚至有助于其工作。其中10名患者称只要他们能控制幻听,他们就希望幻听继续存在。当然,更多的患者认为听幻觉影响了他们的生活(Miller,1993见Alloy, et al 1996)。
听幻觉究竟是患者听到的,还是想象出来的呢?PET的研究发现,在精神分裂症患者出现幻听时,可以看到就像正常人在听到自己讲话的声音时在大脑的语言区出现一种同样的活动方式。这提示听幻觉患者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Cleghorn,1992见Al-loy, et al 1996)。
Asaad提出了“鉴别机制转换机能异常”学说(1990)。Asaad认为,在脑干网状结构中可能存在某种鉴别机制中枢,该中枢能调节外部或脑本身的刺激输入。这个鉴别机制可能有多种神经递质参与,当在觉醒状态或慢波睡眠时,这一机制处于正常工作状态;而在快速眼动睡眠时,则处于休息状态。在休息状态时各种病理反应或某种生理性变化可使其中的转换机能发生紊乱,其结果不仅仅是引起病人对外部刺激的感知产生破绽,更重要的是将对脑本身的刺激(记忆)作为错误性知觉加以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