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现代化的社会实践中，要注意守护文化多样性

“乡愁”意味着人们对文化传统的情感认同。人类社会是一个以传统为根基的有机体，它通过世世代代的文化积累才呈现出今天的景象。而文化领域是一个意义的领域，文化的核心价值就在于为人的生命提供一种解释系统，以确立生命的理由。人是一种历史的存在。每个民族在其实践生活中总无法回避“我从哪里来”的问题。随着民族文化自省意识的增强，我们深切感受到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而“乡愁”传达的是人们对于原生态文化的眷恋，这种“原生态”体现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它是一种个体的“亲历性”体现，因而是创生文化独特性的土壤。

在一般意义上说，文化的多样性主要是指人类文化在其表现形式上的丰富多样，如文化内容上的差异、文化地域上的特色等等。多样性是世界文化拥有魅力的前提，无论对于世界还是一个国家，保持文化的多样性，其发展与进步才是真正富有意义的。200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1届大会在巴黎总部通过了《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n Cultural Diversity），《宣言》重申了这样的信念：缓解各文化和文明间冲突的最有效方式，是文化间的平等沟通与对话。

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如何保持文化的多样性日益成为我们社会生活无法回避的话题。本来，文化多样性是世界的“原生态”：处于传统的、离散时空的社会发展阶段的各个民族，其文化基本上都是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形成与发展的，因此也是各具特色的。然而，随着人类全球化脚步的加快和资本的全球性扩张，原有的世界格局日益被打破，用马克思的话说“民族史日益成为世界史”。现代性的一元逻辑日益成为改变人们日常生活的发展要素，高效率、标准化、整齐划一取代了文化的个性化追求，人类文化发展的多样性被消弭。

全球化使得文化多样性面临严重威胁。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说，文化多样性问题是伴随着全球化与现代性的历史节奏凸显于我们的时代生活的。全球化加剧了不同文化系统之间的紧张，在世界舞台上，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期望展示自己的文化个性魅力。但是，文化发展的实际情形却常常是：处于强势文化一方对于弱势文化采取了“文化霸权”或“文化殖民”，试图将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强加于对方。结果文化的冲突就在所难免，英国史学家汤因比曾经用“挑战与应战”来指称这种互动模式。今天，许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经常在“文化普遍性”与“文化个性”之间纠结。

文化多样性既是对文化个性与特殊性的表达，也是人类共同文化品质的展示，正所谓“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只有尊重文化多样性，尊重文化的独立性、异质性和完整性，我们才深切感受到世界文化的多姿多彩。文化的成长也需要良好的生态环境，从文化生态学的角度看，文化多样性对于人类社会就如同生物多样性对于生物界那样必不可少，文化多样性也许是人类这一物种在地球上能够繁衍延续下去的关键。一种文化就像一种基因，都有其自身的历史原脉和精神传承，有其独特的智慧与潜能，唯有多基因的世界才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今天的中国在步入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更要注意把握文化个性与普遍性、世界性与民族性之间的合理张力。改革开放以来我们飞快发展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了很多的文化的遗失（如语言、文字、艺术等）和文化的流失，这一后果也许是再也无法挽回了的。文化的恒常价值常常是渗透于文化多样性之中的，因此我们必须以文化多样性来抵抗、纠正、平衡单一的资本与市场逻辑，不能让现代化、工业化以及物质的增长取代文化的进步、取代精神的富有。人类的现代化实践推进了全球文化的交流和沟通，但不可能完全取消文化生产和消费的本土性，因为人的需要结构的差异性和理想欲求的丰富性，只能由文化的多样性来表达和满足。唯有如此，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理想才可能真正实现。

当代美国著名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曾表白自己是一个“文化保守主义者”，可谓意味深长。在他看来，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推崇神圣感、敬畏感和秩序感的社会，应该诉诸一种传统的统一性、聚合性与稳定性的“保守”取向。的确，我们不应把社会简化成一部机器，指望通过短时间的努力就可将它整体拆卸和全盘组装。而需要从传统的经验智慧那里寻找可靠的向导。如果离开了对传统的守护，我们生存的意义根基就被斩断了，我们就会沦落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和浪荡鬼魂。文化守护的根本价值在于：它审慎地规划着人类的意义边界，彰显着人类生活实践的历史合理性与价值正当性，化解着人类在前行时所面临的种种生存困境和文化难题。

文化的世界性不能脱离民族性而存在，多样性是整个民族文化生存与发展的根基，有“意义”的个性文化成长才会为文化世界增加“意义”。坚守文化多样性立场，世界的文化才能“增值”，我们的世界才越来越充满意义。才为具有“不同意义与价值”的文化形态间的“文明对话”奠定了逻辑前提。今天在文化多样性背景下，不同文化间需要有创建的交流。费孝通先生曾强调世界各民族的文化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诚者斯言。文化多样性的终极作用是提升人类自身。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我们需要一种能够代表国家民族、彰显文化特性、具有鲜明地域文化特征的“身份”，进而达成一种基于文化自信之上的文化间的相互欣赏与赞美。也许只有这样，文化相融、共生、互动、发展的趋势才会形成，和谐文化、和谐世界的曙光才会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