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驱动发展与资本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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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新的研究资源

作为一个交叉学科性质的研究课题,本研究可以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技术哲学”方面分别“引入”新的研究资源。今日,国家发展以问题倒逼改革,马克思主义(包括自然辩证法)研究同样需要以问题倒逼学术研究,既实现学术抱负又服务于国家重大现实需求。以往,关于科技创新等研究属于“自然辩证法”(科学技术哲学)领域,但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全面深化改革,有利于“自然辩证法从一本书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学科。”曾国屏、王妍:《自然辩证法:从恩格斯的一本书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门学科》,《自然辩证法研究》,2014年第9期,第22~26页。因此,《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创新驱动发展思想”的哲学研究是全面改革开放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也是自然辩证法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那么,本研究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技术哲学领域“引入”新资源是自然的事情。

首先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可能提供的新资源。前面(章节2.4)提到,关于《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创新驱动发展”思想的哲学研究,我们需要从三个方面着力推进。首先,基于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现实需求促使学界重视并深入研究,这是研究理念层面的事情;其次,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和分配关系的变革历程理解和把握“技术”和“创新”等概念,从“静态”的创新思想研究走向“动态”的驱动机制和机理研究,这是具体研究过程的事情;最后,将研究视角从“资本逻辑”中跳出来,在“批判性研究”的基础上走向“建设性”研究,这是研究进路的事情。

其中,后两种情况在目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资本论》及其手稿研究中已经有所改善。关于“静态”研究,学界的共识是超越传统的“语录式思想研究”。这个方式视经典的语录为明亮的珍珠,力图从静态的、独立的、支离破碎的某些经典语录中阐发马克思的思想。然而,语录不是思想。这些思想文本是零碎且离散的,如同一颗颗大小形态颜色不一的珍珠,堆积在一起虽然光彩夺目,但并不能完整代表马克思本来的思想,更多的是以“原理注释文本”张一兵:《马克思哲学的当代阐释:“回到马克思”的原初理论语境》, 《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3期,第4~11页。。如何串起这些思想珍珠形成一套成型的理论项链,更加全面、更加真实地展示马克思的思想是后来者研究的动力之一,也成为诸多争论的开始。例如,“回到马克思”的“文本学阅读法”强调回到马克思的原初经济学语境解读哲学思想,强调只有厘清马克思经济学方面的工作,才能理解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和哲学思想;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682~684页。与之产生争论的,有“整体马克思”郝敬之:《回到整体马克思:〈回到马克思〉质疑》,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等。

关于“批判性”研究,学界的共识是这种研究忽略了马克思丰富的社会建设思想,后者恰恰是和平与发展年代亟须的。改革开放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基于社会建设需要,从“建设性”角度多层次、多渠道、多进路研究马克思的思想,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接着来看技术哲学领域可能提供的新资源。

党的十八大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理论提供了一种启发: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事实成就”是“三个自信”的客观基础,也是理论研究的客观基础。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无论是批判现实,还是介入和改变现实,都应该从“事实基础”出发。

事实上,人们公认,马克思正是“技术的经验研究”的先驱。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通过详细的技术史马克思早在1851年就开始钻研工艺学及其历史。转引自参见宫敬才:《对马克思工艺学思想的误解应予以纠正》, 《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3年第5期,第28页。然而,由于“工艺学”属于技术内部范围,对于非技术出身的马克思,以及马克思主义学者和技术哲学学者等而言,理解“工艺学”相当困难,只能有个概念。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79页。等经验研究,马克思建立了“机器大工业理论”,为政治经济学批判奠定了坚实的科学技术基础,进一步深化了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孙乐强:《马克思机器大生产理论的形成过程及其哲学效应》, 《哲学研究》,2014年第3期,第32~38页。

针对党的十八大提出的“科技创新的战略支撑与核心地位”,以及其与“市场的决定性地位”之间的关系,本研究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技术—社会”更多参见章节第三章第五节。的关系,即是所有技术哲学研究的核心关系。因此,《资本论》及其手稿中的“创新驱动发展”思想的哲学研究,有必要引入现代技术哲学的理论、方法和工具等资源。尤其要注意的是,现代技术哲学的经验转向纲领突出强调“技术的经验研究”是技术的哲学和伦理反思的充分的、可靠的前提。这与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研究中以19世纪欧洲政治经济学领域的经验研究深化历史唯物主义和论证科学社会主义的进路是同性质的。如此,本研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技术哲学的交叉研究课题,这将有力地回应全面改革开放时期“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尤其对《资本论》及其手稿哲学思想研究,提出的挑战。

第一,脱离现实问题。面对当前技术时代的中国发展问题(如高技术及其产业化问题、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问题等),传统的“批判研究”进路虽然富有启发性,但由于不了解技术本身,对上述问题缺乏足够的解释力。

第二,缺乏理论竞争力。面对现实问题,我们往往不首先基于马克思的技术哲学思想来理解、把握和反思现实中遇到的问题,而是基于西方技术哲学理论和思想来进行目标审视。

第三,工程师等建设者拒斥批判研究进路。传统的批判研究进路往往不关注技术本身和工程师,甚至对它们持有敌意地评头论足。Kroes:《技术哲学:从外在进路到内在进路》,潘恩荣译,《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3月8日,第13版。  克洛斯:《技术哲学:从外在进路到内在进路(序言)》,载潘恩荣:《工程设计哲学:技术人工物的结构与功能的关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4页。如果不能获得工程界和技术专家,以及其他社会建设者的认同,那么,面对党的十八大以来关于“科技创新的战略支撑与核心地位”及其与“市场的决定性地位”等思想,以及工程技术发展带来的伦理、社会问题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言权将越来越少,难以与西方理论竞争,更妄谈为全面深化改革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言献策。

综上所述,《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创新驱动发展”思想的哲学研究可以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借调新资源满足改善“静态”研究和“批判性”研究,也可以从现代技术哲学领域借调其“经验转向”研究纲领以满足改善“静态”研究和“批判性”研究。

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在“静态”研究和“批判性”研究方面已经有所改变,但并没有明显的方法论和研究进路可以依赖。例如,“回到马克思”范式强调在经济学领域中把握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但这里的经济学领域主要是宏现经济学范围,而不是微观的技术创新范围,因而难以讨论马克思的技术和创新思想更多参见第五章。。而在技术哲学研究领域,现代技术哲学研究在“经验转向纲领”的指引下已经发展出明显的研究进路用以克服传统技术哲学研究的“静态研究”和“批判性研究”。因此,《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创新驱动发展思想”的哲学研究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研究理念层面的问题,即“未能引起学术界的足够重视和深入探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局面,值得我们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