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岚的好意
“夫人喜欢吃酥子吗？”
老夫人点了点头：
“挺喜欢的，季夏也喜欢。”
“我阿妈经常会做酥子给我吃，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夫人如果不介意，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
老夫人笑着答应了。于是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夫人便离开了，留给我一些打下手的婢女。
后厨很大，用的炊具也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所有的菜都摆的整整齐齐，色泽也很诱人。不过很可惜，我拿手的只有酥子，对于那些珍贵的菜，我也只能看一看了。
“请问……可以麻烦把油给我一下吗？”
婢女们对视一眼，然后笑着把油递给了我。
“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给。”
我回给她们一句谢谢，然后便开始打蛋：总之都是一些很寻常的步骤。对我而言，酥子最美妙迷人的地方在于青稞。将初步成型的酥子和青稞一起烤热，青稞的香味便会渗入酥子中。
“这里有青稞吗？”
婢女们摇了摇头，却有一位恍然大悟，递给了我一些已经不太新鲜的青稞。量很少，也有些黄了，但还勉强可以用。除了青稞之外，这里便只有红枣和水果一类。我想了想，决定用它们代替青稞。虽然这种做法少见，但我也并非没有尝试过：那时姑姑带我进神池时，还给了我许多酥子。她告诉我，酥子是中原的食物，有许多种做法，但她未尝试过加入青稞。于是她递给我的酥子上，缀着甜甜的红枣和果肉。
尽管那是我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但味道却固执地停留在我的味蕾上。
待我做好一切，烤的功夫便交给了婢女们。我坐在她们身边，默默学着炊具的用法，听她们聊京城的趣事，谈论着哪家的公子。
欢声笑语之中，我难免听到了青岚的名字。我想开口问青岚真正的身份，却又碍于身份不能开口：在将军府打听其他的人，总是不太和规矩的。于是我只好默默地等，等到一炷香燃完酥子出炉，自己先尝了尝。
巧合的是，与从前姑姑给我的味道极其相似。那泛黄的青稞也出我所料，没有太让我失望。我将酥子分给婢女们，她们皆夸奖我的手艺。我来了信心，又做了些，准备到晚上时拿给老夫人和季夏吃。
在后厨不知不觉也呆了一下午，天光昏暗时，后厨真正热闹了起来。我看厨子和婢女们忙手忙脚，便也去帮，不过有些菜我确实不认识，还添乱了几回，后来婢女们索性让我出去等。我没办法，只能坐在一边等着最后一盘酥子烤好。
这时，我余光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季夏蹑手蹑脚溜到院子里，然后躲到了一个柱子后面。我佯装未觉，她便又往我这里靠了靠，时不时往后厨里看一眼，却总在我要抬头看她的时候背过身，装作看夕阳。我不禁发笑，又洗了些葡萄，端着酥子离开了后厨。
……
姑姑没有让我失望，我的手艺也没有让老夫人失望。对于红枣和水果，老夫人似是习以为常，对于青稞，她和季夏却爱不释手，赞不绝口。老将军刚开始不愿意吃，后看季夏吃得欢，忍不住好奇也尝了一口。
而后，我第一次看到了老将军赞赏的目光。不过这目光只出现了一瞬，便立刻又成了中午时那般严苛。只是一瞬也足以让我开心，毕竟也算是一种认可。
“如何？萨纳尔手艺不错吧。”
“哼，是不错，只可惜了，将军夫人不是厨娘。”
“爹你就夸夸萨纳尔姐姐怎么啦，姐姐又不是只会做酥子，还是神女呢！”
老将军板了板脸，没有说话。
我心里清楚，他很讨厌我神女的身份。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学尽可能的东西，把规矩礼仪做到得体，不碍他的眼、不惹他生气便是了。可能是我的小心翼翼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老将军无心关注我，一顿晚饭吃得和和气气。只是老将军没有理许沉渊，许沉渊也没有讨好老将军的意思，时不时往我碗里夹菜，将有些尴尬的气氛视若无睹。
“季夏，晚饭吃完要不要带小嫂子出去玩玩？”
季夏犹豫了犹豫，垂下眼帘，有些扭捏。
“我……”
“害羞了？刚才不是还在后厨偷偷看小嫂子？”
季夏像被戳中痛处，一下红了脸，别过头不看老夫人：
“我才没有偷看，我那是……好奇！”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季夏能带我转转呢。”我尝试着开口——毕竟老夫人和季夏并没有那么排斥我：“我刚刚来这里，什么都没有见过，还要季夏你来教我。”
季夏还是不理我，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许沉渊怕我冷场，接话：
“你不是也说每天在家里背书很无聊？正好我也回来了，过几天我们出去玩怎么样？明天你带你嫂子去买衣服好不好？”
“买衣服？唔……那我可以吃糖葫芦吗？”
老夫人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
“当然可以，不过只能吃两个，作为你带小嫂子玩的奖励。”
季夏开心了，又“得寸进尺”：
“那我天天都带姐姐出去玩，可不可以天天吃糖葫芦。”
“想得美，小孩子这么贪心狡猾。”
我不喜欢许沉渊用这种词形容季夏，连忙说：
“这才不是贪心狡猾，明明就很机灵。”
季夏拉住了我的手，算是不再别扭了。她似乎是想看我的铜铃，但我已经把铜铃收了起来。
“萨纳尔姐姐，你的铜铃去哪里了呀？”
许沉渊也看向了我。
“嗯……我觉得带着它有些不方便，把它做成项链了，就在这里呀，你看。”
季夏看向我的脖颈，有些失望：
“姐姐的铃铛上有好看的花纹，我也想要……”
“那等下我回房间给你拿一个怎么样？”
“真的吗！”
“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那我也要把它做成项链！”
老将军又打断了她的话：
“忘了脖子上还有平安玉？你想带几个项链？”
“那我就把姐姐送我的铃铛串到我手环上，哼。”
季夏得到我的承诺，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铃铛，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当然，免不了被老将军训斥，于是晚饭又出现了白天那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我不插话，看个热闹，看不苟言笑的老将军如何被季夏“治的服服帖帖”，不免羡慕。
但不知怎么的，每当吃饭的时候便有人来打断。一个侍卫忽然急急地冲上前，把许沉渊和老将军都吓了一跳。
“将军、少爷，府门口死了两个人。”
季夏见怪不怪了，也不像寻常小女孩一样大惊失色。老将军刚要起身，便被许沉渊按下：
“带我去看看。”
“而且……少爷，青家主也来了，说是来找……少夫人的。”
我一听这称呼，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过老将军这回倒是默认了，没有反驳。许沉渊一听青岚来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带着我一同到了门口。
打开大门，青岚和隐竹站在长阶之下。青岚手里还抱着早晨的鱼，青岚手里则拿了一把刀，刀尖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不等许沉渊同意，青岚就走了上来。
许沉渊显然很不满，
“青岚？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萨纳尔姑娘早晨忘记带走的鱼。”
“鱼？”
“我送她的礼物，既然送出去了也不好收回来，就斗胆上门来送了。”
不由分说地，他就把那装着鱼的盆放到了我手里。里面换了干净的水，绿植也多了些，鱼儿依旧游得欢快。
“那真是多谢你了，惦记着我夫人。”
“朋友妻自然要好生相待。”
许沉渊的背僵了僵。
“你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他朝着被围起来的人群努了努嘴：“那儿有两个不干净的人，我顺手替你解决了，来告诉你一声。”
“不干净？”
“萨纳尔没和你说？她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谁？”
我又想起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是……那个嘴角有痣的男人吗……”
青岚点了点头：
“有痣的那个是刘相，他旁边那个人是户部尚书任青山。”
“你的意思是刘相盯上她了？”
“不仅是她，整个将军府都被盯上了。想想你今儿在朝廷上说的话办的事儿，刘相不派人来才怪。我把他们杀了，一是提醒你，二是警告刘相。”
“那多谢。”
“别，我是警告刘相不要动萨纳尔，可没说是警告他不要动将军府哦。”
青岚总是喜欢用轻松的语气来激怒许沉渊。当然，许沉渊也没有就此和他发火，只是捏紧了拳头，面色仍旧平和。
“将军府我会派人严加把守，以后便不劳你操心了，今日之事还是谢谢你，来人——把我房里那张字画拿来。”
青岚也不拒绝，靠在门边等那张字画。隐竹站在他身边，丝毫不打算收起那把令人生寒的刀。
“将军府门前不见兵刃，还是叫你的人把刀收起来为好，不说坏了规矩也要吓到人。”
“吓人？你我都是不怕这些的人，隐竹动的手自然胆子也不会小，萨纳尔姑娘在天山族肯定也没少见，季夏和老夫人也没在，哪儿有吓人一说？”
许沉渊的声音带上了怒意。
“青岚，不要太过分了。”
青岚摆了摆手，隐竹便把刀收起来了。他拍了拍许沉渊的肩膀，笑了笑：
“以后我一定遵守将军府规矩。”
“那就好。”
这时下人拿了字画来，青岚看了一眼，便卷起来拿到手里当折扇拍了拍。他看了我一眼，翘了翘嘴角：
“鱼我喂过了，好好照顾它们。”
我点了点头，却总感觉许沉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加凛冽。青岚转身走了，他却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目送着青岚远去。
我不敢说话，只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半晌，他转过身，看都未看我一眼，却抛来一句话。
“鱼还是要在池子里的好。”
我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季夏也跑了过来，看到我手里的鱼，便被吸引了目光。许沉渊径直走了，而我在池边等季夏玩够了之后，也把盆里的鱼放到了池子里。
只一摆尾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一瞬之后，我的手里只剩了一个雕花的瓷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