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坏坏儿”是莱尼所发明的，并且多年以来一直不断改进的一个棋盘游戏。游戏场景是一个名叫“边缘之国”的童话世界，那里的统治者是充满爱心的国王和王后，两人分别叫作“马鞭草”和“蔷薇香”。他们一直都很善待自己的臣民，把每周二和周五定为节庆日，并且从来不会把人扔进阴暗的地牢，也不会征税。尤其是最后一条，让国民们衷心希望两人能长生不老。不过，这一对高贵的君主夫妇并不是游戏的主角。游戏的主角是一个女性大反派。而莱尼玩的角色就是这位名叫“坏坏儿”的游戏主角，她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可爱小孤女，她的最大的梦想是能作为最穷凶极恶的大坏蛋，被载入边缘之国的史册。

每一局游戏的目标都是让“坏坏儿”成为童话国度的邪恶统治者。为此，她必须经受不同项目的考验，比如绑架可爱的小公主，骑上邪恶的巨龙，以及疯疯癫癫地大笑，等等。

那些和莱尼每周两晚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宅男们都不是测试这个游戏的上好人选。他们很不喜欢这种要扮演一名可爱小孤女角色的游戏，哪怕在游戏过程中要给大批的饮用水源头下毒也不能激发他们的兴致。宅男们都没有发现，莱尼有着一个受伤孩子的灵魂，而他在竭尽全力地想要隐藏它。有为数不多的几次，他曾向我提到过某些事情，从中可以看出他的家庭环境很有问题。他七岁那年某一天放学回家，他的父亲已经离家出走，并且没有留下自己的新地址。而他的母亲在不久之后就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作“错误”。我猜，小莱尼在那时大概很想要一个“坏坏儿”这样的姐妹吧，她能保护他不受生活的伤害。

总而言之，我是唯一一个偶尔和莱尼测试几局“坏坏儿”游戏的人，以此帮助他继续改进人设。玩的时候我总是得扮演“坏坏儿”的死对头，在棋盘上摸爬滚打，那就是边缘之国的善良精灵“呵欠儿”。不过，今天的我却玩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不断想着的都是班迪克斯。当心痛得太厉害时，我就看一眼那本小册子，便会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我现在要使用我的精灵魔粉了。”在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我宣告。

“坏坏儿”已经成功地让半个国家成了瓦砾和飞灰，不过，她的力量也使用殆尽。也就是说，她离失败不远了。

“而且我要使用这根魔杖，”我宣告，“我把‘坏坏儿’变成一个和平的生物，成为边缘之国可贵的、受人尊重的社会成员之一。”

“‘坏坏儿’会逃离这个可怕的命运的！”莱尼反驳着，试图让自己听上去像一名邪恶的小女孩，但做得很不成功。

“你是无法挣脱的，”我反驳回去，“你已经没有任何魔力了。”

“但是‘坏坏儿’还有西式魔幻神奇鸡。”

“西式……魔幻什么？”

“西式魔幻神奇鸡啊！”

“你以为你这样一说别人就能听得懂？”

“哎呀，就是她那只有魔力的鸡嘛。”莱尼解释道。

“你的西式西班牙语一定能让西班牙人振聋发聩，让翻译家们心悦诚服啊。”

“我没说西班牙语，刚才用的也是帕罗姆语。这是边缘之国南方地区说的一种语言，那片地区有很多养鸡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神奇鸡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它可以变成巨龙，然后喷出火焰烧焦‘呵欠儿’的头发。然后，‘呵欠儿’就会大哭着跑回家，接着，她那位喷了一身香水的王子就抛弃了她。”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和所有童话王子一样，都肤浅得非常彻底，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去爱一个秃头的女人。”

“你不能就这么凭空变出来一只神奇鸡啊！”我抗议道。

“‘坏坏儿’可不是凭空把它变出来的！她是在自己的秘密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

“‘坏坏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秘密实验室的？”我在整个游戏棋盘上都无法找出相对应的区域。

“一直都有的，只是非常保密而已。”莱尼微笑。

“你也太输不起了吧。”我有些气愤。

“‘坏坏儿’永远都不会输！”他回答道，对自己那位邪恶的小孤女非常自豪。

在这一刻我明白了：莱尼对“坏坏儿”的爱远远超过了我对“剩女”系列的在意。也许，他对这个想象出来的人物的感情就和我对班迪克斯一样多。这到底健不健康？大概是不太健康的。但对于我来说，在班迪克斯身上倾注这么多的感情也并不健康。

我看见莱尼的眼睛灼灼发亮，这时我明白了：如果我想要创造出优秀的作品，那么我必须要全心全意地去热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