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西方文明的兴盛与危机

我去西方留学之初，美国人好心地告诫说，要学美国好的东西，不要学美国不好的东西，似乎很有辩证意义。但留学之后，我的观察是，好坏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难以将两者分开。

西方文化中许多被一度认为是成功的、好的东西，例如，民主法制、个人主义及各种制度安排，如今又成了西方问题的根源所在。例如，西方产权清晰过度，从夫妻二人各开账户，到干脆同居不结婚，免得分手时起财产纠纷。这种过分的产权清晰，可能会造成家庭瓦解、单亲家庭的子女心理问题，从而使社会成本高昂。社会学家贝拉（Bellah，1985）等人在《心的习惯》一书中，批判了家庭瓦解、社区瓦解等现象。西方社会强调个人自由和国家福利两个极端，却摧毁了民间社会，尤其是家庭和社区。这些教训对我们的改革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国企改革不能只强调利润而低估了企业办社会的建设性功能。

另一个社会问题是福利制度造成人口老化、居民惰化，从国外输入劳工，又引起了和移民有关的种族冲突。移民问题将来对欧美、俄罗斯的冲击会很大。而中国20年后也会面临类似的老龄化问题。西方现在讲人权，不敢提移民权。资本主义起源于人口流动：农奴从庄园逃到城市一定时间后即获自由，世界市场的扩张起源于海外殖民。现在的情况则相反：商品和资本可以自由流动，对人口流动的限制却越来越多！这是历史的一大悖论。

20世纪以来，后起的国家在选择发展模式时，要充分考虑历史条件、传统文化、家庭结构等因素，探讨可行性和生长点。从方法论上讲，有两种不同的观点：平衡态统计力学的各态历经理论（ergodic theory）假设相空间的均匀性（俗话说“世界是平的”），即总有途径可以连接相空间的任意两点，只要时间足够长，总是可以无限地接近任意的目标。这种思想是均衡理论的基础，即演化过程是没有历史的，任何状态都可自由达到。然而非线性的存在使演化过程像爬山一样：也许山高水深，可望而不可即。在遇到峡谷时，有时就不是一步能跳过去的。系统的演化有许多约束条件，要考虑诸如社会、经济等因素。休克疗法的不成功，在于否认历史条件的约束和多样发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