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病证知识与《内经》理论
《淮南子》毕竟是社会科学文献,而不是自然科学中的医学学科文献,因而在论述病证方面的内容时,其主旨并非就病言病,而是以病言事、以病言政、以病言处事、以病言人才的选择和任用,用治病的方法言施政、言为人处世等,所以在字里行间,对病证是点到即止,始终不离其社科主旨。因此,决不能因其涉及了医学内容就放大其医学意义。就《淮南子》中所见疾病资料而言,21卷中有14卷51条言及病证,这些病证资料提供了下列相关信息:
一是病证的分类,共7类46种病证:
①外感病证:暍(yē中暑病)、疫、大疫、疟疾、病温、病热,共6种病。
②肢体病证:跛、躄(bì跛脚)、伛背(或“伛”“伛偻”)、胫者(腿有病)、强脊、侏儒、冻(疮)、瘿、痹,共9种病。
③耳鼻喉、眼科、口腔疾病:盲、聋、瘖(yīn哑,哑巴)、喑(yīn一指哑巴,一指失音)、既喑且聋、瞽(gǔ失明)、眇(miǎo单眼失明)、龋、鼽窒(qiú zhì鼻塞不通),其中盲、失明、瞽、眇四者可视为一病,瘖、喑可视为一病,共5种病。
④皮肤疮疡病证:痈、疽、污膺(疑为胸膺溃烂流脓水的病)、鼠(鼠瘘)、瘘(瘘管)、厉(通“疠”“癞”),共6种病。
⑤外伤性病证:堕而折其髀、蝮蛇螫人、经(指用绳索上吊自杀的人)、溺(溺水)、决指、断臂,共5种病。
⑥内伤性病证:心痛、内热、消(消渴、消瘅)、狂、眩、水(肿)、疵瘕(腹中结块之疾)、不寐、癃病、偏枯、痼疾、积、积血、好恭(泄泻)、白汗(因劳累、惶恐、紧张而流的汗,虚汗)、张(通“胀”),共16种病。
⑦食物中毒:1种病。
二是有关病因与发病,包括:外感时令邪气(外感之邪)与发病;情志内伤与发病;饮食失宜与发病;意外损伤,包括毒蛇所伤;地方水土、环境气候之偏与发病。
依据上述资料可以看出,《淮南子》对病因的论述涉及天时、情志、地理、社会等因素。例如:《淮南子》认识到风寒暑燥湿成为致病因素时可以导致疾病的发生。“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薄气发瘖,惊怖为狂;忧悲多恚,病乃成积;好憎繁多,祸乃相随”(《原道训》),是对情志致病的认识,这与《内经》中“暴怒伤阴,暴喜伤阳”的观点是相同的。《内经》“生病起于过用”发病观则是对“形劳而不休则厥,精用而不已则竭”(《精神训》)认识的一脉相承。《地形训》包含了丰富的医学地理学思想,详细阐述了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对人的性格、体形、健康状况的影响,认为地理环境亦直接影响人体而为致病之由。如“坚土人刚,弱土人肥”“山气多男,泽气多女,风气多聋,林气多癃……暑气多夭,寒气多寿”(《地形训》)。这种医学思想不但在《内经》中也有类似的记载,同时也说明两书本源于古代文献而有所创新的学术立场,如《吕氏春秋·尽数》记载有“辛水所,多疽与痤人;苦水所,多祍与伛人”,是指居住在水味辛辣地方的人多患痈疽和生瘰疬病,水味苦涩地方的人多患鸡胸和驼背。“人二气则成病”“邪与正相伤”(《说山训》)则概括了邪正盛衰的发病基本原理。“人二气则成病”也是对阴阳失调病机的认识。《淮南子》还进一步解释了“邪气”“正气”的含义(《诠言训》),明确地提出“邪与正相伤”的论点。还强调正气的主导作用,提出重视培护人体正气在治疗疾病和养生中的意义。
三是有关诊法原理,如“夫有病于内者,必有色于外矣”。
《淮南子》毕竟是一部人文社科文献,故凡涉及病证、发病原因、病证的处理方法、药物主治等内容都是浅尝辄止,并且显得稚嫩、古朴和粗糙。这些内容一则反映了西汉时期非医学界人士重视医药学知识的社会现象,正是这一社会现象对《内经》的理论构建和成书营造了一个十分有利的社会背景和文化氛围;二则映射出《内经》之前的西汉时期医药学知识成就,无论怎样评价这51条医药学资料,其为《内经》理论构建和成书提供社会的、文化的、医药专业的良好氛围是不可辩驳的事实。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淮南子》对《内经》的成书有一定影响,但决不能因其涉及了医学内容就放大其医学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