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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痢疾
【概念】
由于气血邪毒凝滞于肠腑脂膜,传导失司,以腹痛、里急后重、下痢赤白脓血为主症的病证称为痢疾。病类分急、慢性两类,急性者,称之为暴痢;慢性者,称之为久痢,常见反复发作黏液脓血便,腹部隐痛,虚坐努责,甚至脱肛,肌肉消瘦,神疲乏力,食欲减退等。西医学中的炎症性肠病、肠型白塞综合征、慢性细菌性痢疾等,均可参考“久痢”辨证论治。急、慢性细菌性痢疾,急、慢性阿米巴痢疾等疾病不在本病症范畴。
【源流】
本病《素问》中称为“赤沃”、“肠澼”,其发病与饮食不节及湿热下注有关。《难经·五十七难》称之为“大瘕泄”,指出“大瘕泄者,里急后重,数至圊而不能便,茎中痛”。汉代张仲景将泄泻与痢疾统称为“下利”,不但制定了治疗热痢的白头翁汤,而且还提出了“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的虚寒久痢主方。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痢病候》将痢疾分为“赤白痢”、“脓血痢”、“冷热痢”、“休息痢”等病候,并在病机方面提出“痢由脾弱肠虚……肠虚不复,故赤白连滞……血痢者,热毒折于血,入大肠故也”,强调了热毒致病。痢疾病名首见于宋代严用和《济生方·痢疾论治》:“今之所谓痢疾者,古所谓滞下是也。”本病在隋唐以前还有称为“滞下”。金代刘河间提出的“调气则后重自除,行血则便脓自愈”的法则,至今仍属治痢之常法。
明清时期对痢疾的认识更趋深入,进一步阐发了痢疾的病因病机和辨证论治。明代张景岳特别强调,治疗痢疾“最当察虚实,辨寒热”。明代李中梓《医宗必读·痢疾》云:“痢之为证,多本脾肾……在脾者病浅,在肾者病深……未有久痢而肾不损者。”在治疗上,《医宗必读·痢疾》指出:“至治法,须求何邪所伤,何脏受病。如因于湿热者,去其湿热;因于积滞者,去其积滞。因于气者调之;因于血者和之。新感而实者,可以通因通用;久病而虚者,可以塞因塞用。”清代喻昌创“逆流挽舟”之法,并在《医门法律·痢疾论》中云“引其邪而出之于外”,创活人败毒散。如《证治汇补·痢疾》曰“无积不成痢”,并详尽地提出了辨寒热、辨虚实、辨五色等,特别对休息痢的认识更为深刻,认为“屡发屡止,经年不愈,多因兜涩太早,积热未清所致。亦有调理失宜,亦有过服寒凉,亦有元气下陷,亦有肾虚不固,均能患此”。
近代医家多认为本病发生的原因与感受外邪及饮食不节关系密切,病位在大肠,与胃、脾、肾有关。基本病机为湿热、寒湿等邪壅塞肠中,气血与之相搏结,使肠道传导失司,脂膜和血络受伤,气血凝滞,腐败化为脓血而痢下赤白。如董建华根据痢疾的不同病证制定久痢六法,认为肝气横逆犯脾,下迫大肠,治当调肝理气,扶脾助运;内外之湿合邪,流注大肠,治当芳香化湿,燥湿泄浊;蕴湿生热,湿热滞肠者,治当清热利湿,理肠导滞;久病入络,气血凝滞,络脉不通者,治当活血化瘀,通络止痛;脾气虚弱,清气下陷,治当健脾益气,升阳止泻;泻痢日久,邪祛正虚,脾肾阳衰,治当温肾暖脾,涩肠固脱。谢海洲主张以小肠泄论治溃疡性结肠炎,提出病属内伤,多属虚证,拟健脾、温肾、固涩之法,并以益气升提合其中。
【病因病机】
痢疾多由外感湿热、邪毒之气,内伤饮食,损及脾胃与肠而致。由于邪气客于大肠,与气血搏结,肠道脂膜血络受伤,传导失司,而致下痢赤白脓血、腹痛、里急后重之证。久痢多因痢疾迁延,邪恋正衰,禀赋虚弱,或治疗不当,收涩过早,关门留寇则成。
(一)病因
1.外感邪毒
夏秋季节,暑湿秽浊、邪毒易于滋生,人处湿热熏蒸之中,脾胃呆滞,若起居不慎,劳作不休,湿热之邪,侵及肠道,气血与暑湿毒邪搏结于肠之脂膜,化为脓血发病。若不得正确治疗,因早用固涩或过用苦寒之药,致使邪气留滞,正气耗伤,病势缠绵难愈。又因大肠位于下焦,气血流动相对缓慢,湿热蕴结此处,药力难达,故病势缠绵,久病耗伤正气,造成正虚邪恋之证。
2.内伤饮食
若平素嗜食肥甘厚味或恣食生冷,均可伤及脾胃,脾胃升降失常,湿热或寒湿之邪,壅塞肠中,与气血搏结于肠之脂膜,化为脓血,可诱发本病。《明医指掌·痢疾》云:“痢之作也,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盖平素饮食不节,将息失宜,油腻生冷恣供口腹,醉之以酒……以致气血俱伤,饮食停积,湿热熏蒸,化为秽浊。”《景岳全书·杂证谟·痢疾》云:“因热贪凉者,人之常事也,过食生冷,所以致痢。”脾胃素弱之人,屡伤寒湿,或湿热痢疾过服寒凉之品,克伐中阳,每成虚寒痢。
3.情志内伤
肝在志为怒,恼怒可令肝气亢盛或郁结,致中焦运化不利、受纳失司,日久化热,积滞湿热蕴结肠中,腑气不通,肠络瘀滞,血败肉腐而见腹痛、下利脓血。如《素问·举痛论》曰:“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飧泄。”《素问·调经论》亦曰:“志有余则腹胀飧泄。”脾在志为思,长期精神紧张、思虑忧郁均可伤脾,致脾虚运化不利,湿停食滞,客于肠道,大肠传导失司而致病。
4.禀赋虚弱
若其人禀赋素虚,先天脾胃娇嫩,肌肉不充,虽正常饮食亦不能运化,化为湿浊留滞中焦,下流大肠而发病,而肾阳与脾阳密切相关,命门之火能帮助脾胃腐熟水谷,助肠胃消化吸收。如久病损伤肾阳,或年老体衰,阳气不足,脾失温煦,运化失常亦可成本病。如《景岳全书》云:“凡里急后重,并在广肠最下之处,其病本不在肠而在脾肾……以脾肾本弱,则随犯随病,不必伏寒,亦不必待时,有为易见。”又有素体阴虚,感邪而病痢,或痢久不愈,湿热伤阴,每成阴虚痢。
(二)病机
1.病位在大肠,与胃、脾、肾关系密切
本病的病位在大肠,与脾胃关系密切,可涉及肾。痢疾基本病变在肠,因肠与胃密切相连,故常曰在肠胃。如《医碥·痢》所说:“不论何脏腑之湿热,皆得入肠胃,以胃为中土,主容受而传之肠也。”然痢疾日久,不但损伤脾胃而且累及于肾,导致肾气虚惫或脾肾阳虚,下痢不止。
2.病机关键为脾肾亏虚,邪蕴肠腑,病势缠绵
久痢多在脾胃虚弱的基础上感受外邪、饮食不节或忧思恼怒等,湿热、寒湿、食积等病邪蕴结肠中,与肠中气血相搏结,大肠传导功能失司,通降不利,气血瘀滞,肠络受损,腐败化为脓血而痢下赤白;由于脾胃虚弱,或饮食、劳倦、思虑、久病等诸多因素作用,导致脾气受损,脾虚失于健运,水谷不化,日久胶结,渐成下痢赤白。脾虚不能化生水谷精微,后天失养,兼之久泻伤阴损阳,渐及于肾,肾虚又导致土无所助,脾肾并虚,致病情缠绵难愈。脾肾亏虚是本病发病及缠绵难愈的关键,是决定本病预后的重要因素。《诸病源候论》指出:“由于脾胃大肠虚弱,风邪乘之,则泄痢。虚损不复,遂连滞涉引岁月,则为久痢。”
3.病理因素以湿邪为主,病理性质有虚、实、寒、热之不同
清代柯韵伯提出:“实则阳明,虚则太阴。”即素体阳盛者,易感受湿热,或感受湿邪后,湿从热化;素体阳虚者,易感受寒湿,或感受湿邪后,湿从寒化。湿热、寒湿、食积等邪气内蕴肠腑,与肠中气血相搏结,大肠传导功能失司,通降不利,气血瘀滞,肠道脂膜血络受伤,腐败化为脓血而下痢赤白脓血;气机阻滞,腑气不通故见腹痛、里急后重。
病理性质有虚、实、寒、热之不同,且演变多端。外感湿热或湿热内生,壅滞腑气,熏灼肠道,下痢赤白脓血,赤多白少,或湿热之气上攻于胃,胃气逆而不降,噤口不纳者皆属于实证、热证;寒湿阴邪所致者为寒证。下痢日久,可由实转虚或虚实夹杂,寒热并见。如果湿热之气上攻于胃,或久痢伤正,胃虚气逆,则胃不纳食,而成为噤口痢;如湿热内郁不清,日久则伤气、伤阴,或素体阴虚邪恋,而成阴虚痢;脾胃素虚而感寒湿患痢,或湿热痢过服寒凉药物致脾虚中寒,日久化源不足,累及肾阳,关门不固,下痢滑脱,形成虚寒痢;如痢疾迁延,邪恋正衰,脾气更虚,或治疗不当,收涩过早,关门留寇,则成久痢,或时愈时发的休息痢;痢久不愈,或反复发作,不但损伤脾胃而且影响及肾,导致肾气虚惫,关门不固,下痢不止。
【诊断与病证鉴别】
(一)诊断依据
1.下痢脓血黏液,腹痛,里急后重,大便次数增多。
2.多有反复发作病史,迁延不愈。
3.常见于夏秋季节,多因饮食不洁而诱发。
4.大便常规、大便培养、血常规、X线钡剂灌肠造影及结肠镜检查有助于诊断。
(二)辅助检查
1.血常规、生化检查可帮助判断疾病严重程度;免疫学检查可测出相关抗体,利于诊断及鉴别。
2.粪便常规检查可明确诊断,反复大便常规检查、培养和孵化可判断有无痢疾杆菌、阿米巴等病原体。
3.结肠镜及黏膜病理学检查可诊断炎症性肠病,明确病变范围,并鉴别溃疡性结肠炎、克罗恩病等。溃疡性结肠炎病变多从直肠开始,呈连续性、弥漫性分布,结肠镜表现为黏膜易脆、点状出血、弥漫性炎性糜烂、溃疡,活动期炎性细胞浸润、隐窝脓肿、杯状细胞缺失,缓解期隐窝结构异常(扭曲分支)、隐窝萎缩。克罗恩病结肠镜检查可见节段性、非对称性的黏膜炎症、纵行或阿弗他溃疡、鹅卵石样改变,可有肠腔狭窄和肠壁僵硬等。两者均伴有明确的黏膜组织学改变。
(三)病证鉴别
痢疾与泄泻 两者均多发于夏秋季节,均为排便次数增多,皆由外感时邪、内伤饮食而发病。泄泻是粪便稀薄、无脓血,腹痛、肠鸣并见,泻后痛减,其病机为脾失健运,湿邪内盛。痢疾则便脓血、腹痛、里急后重并见,便后不减,其病机为邪客大肠,与气血搏结,气血壅滞,腐败化为脓血,以资鉴别。见诸临床,泻痢两者,可以相互转化。有先泻后转痢者,病情加重;亦有先痢而后转泻者,病情减轻,临证时须仔细辨别。
【辨证论治】
(一)辨证思路
1.辨虚实
一般新病年少,形体壮实,腹痛拒按,里急后重便后减轻者多为实;久病年长,形体虚弱,腹痛绵绵,痛而喜按,里急后重,便后不减或虚坐努责者为虚。
2.辨寒热
下血色鲜红,或赤多白少,质稠恶臭,肛门灼热,或里急后重,入厕而不得便,口渴喜冷饮,小便黄或短赤,舌质红,苔黄腻,脉数而有力者属热;痢下白多赤少或晦暗清稀,频下污衣,无臭,面白,畏寒喜热,四肢微厥,小便清长,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弱者,属寒。
3.辨伤气、伤血
下痢白多赤少,为湿邪伤及气分;赤多白少,或以血为主者,为热邪伤及血分。
4.辨邪正盛衰
识别本病是否重急,主要根据其临床病象,观察其邪毒的强弱,胃气的虚实,阴液的存亡,阳气的消长以治之。凡痢疾经治疗后,痢下脓血次数减少,腹痛、里急后重减轻,为气血将和,正能胜邪,向愈;凡下痢脓血,兼有粪质者轻,不兼有粪质者重;凡下痢脓血次数虽减少,而全身症状不见减轻,甚而出现烦躁,腹胀,精神萎靡,手足欠温,脉症不符,皆预示病情恶化,应引起高度重视。如凡下痢次数逐渐减少,而反见腹胀痛,呕吐,烦躁口渴,气急,甚或神昏谵语,为邪毒内炽上攻之象;凡下痢,噤口不食,精神萎靡,或呕逆者,为胃气将败;凡下痢脓血,烦渴转筋,甚或面色红润,唇如涂朱,脉数疾大者,为阴液将涸或阴阳不交之候;凡下痢不禁,或反不见下痢,神萎倦卧,畏寒肢冷,自汗,气息微弱,脉沉细迟,或脉微欲绝,为阳气将脱,阴阳欲离之象。
(二)治疗原则
1.寒热虚实分治
痢疾的治疗应根据病证的寒热虚实确定治疗原则。热痢清之,寒痢温之,寒热交错者,清温并举。久痢寒证、虚证多见,宜补虚温中,调理脾胃,兼以清肠,收涩固脱。虚实夹杂者,通涩兼施。
2.调和气血
金人刘河间提出“调气则后重自除,行血则便脓自愈”,痢疾不论虚实,肠中多有滞,气血失于调畅。因此,消导、去滞、调气、和血行血为治痢的基本方法。赤多重用血药,白多重用气药。
3.顾护胃气
“人以胃气为本,而治痢尤要”,说明顾护胃气应贯穿治痢过程之始终。
4.久痢滑脱宜温养
虚证久痢,中焦气虚,脾胃亏损,阳气不振,滑脱不禁,应用温养之法,兼以收涩固摄,温补中焦,健运脾胃,固摄肠腑,慎用攻伐之品。
5.治疗禁忌
忌过早补涩,忌峻下攻伐,忌分利小便,以免留邪或伤正气。如休息痢时发时止,多因治不得法,止涩太早,以致正虚邪恋,治宜扶正祛邪。
(三)分证论治
1.大肠湿热
(1)症状:腹痛,里急后重,下痢赤白脓血,赤多白少,或纯下赤冻,肛门灼热,小便短赤,或发热恶寒,头痛身楚,或口渴欲饮。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或浮数。
(2)病机分析:湿热之邪毒积滞肠中,气血被阻,气机不畅,传导失司,所以腹痛,里急后重;湿热之毒熏灼,伤及肠道脂膜之气血,腐败化为脓血,则见痢下赤白;湿热下注,则肛门灼热,小便短少。若兼有表证则恶寒发热,头痛身楚。若热重于湿则赤多白少,或纯下赤冻,热盛灼津则见发热口渴。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或浮数为热重下痢之表现,或内有郁热、外有表证。
(3)治法:清热化湿解毒,调气行血导滞。
(4)代表方药: 芍药汤加减。本方调气行血,清热燥湿止痢,适用于赤多白少,肛门灼热之下痢。芍药、当归、甘草和营理血,缓急止痛;黄芩、黄连清热燥湿解毒;木香、槟榔、大黄行气导滞,以除后重;肉桂辛温大热,辛能散结,热可防其苦寒太过。
(5)加减:若属热重下痢,宜加用白头翁汤清热解毒;瘀热较重,痢下鲜红者,可加地榆、桃仁、赤芍、丹皮凉血化瘀;若痢疾初起,兼有表证者,可用活人败毒散,解表举陷,即喻嘉言所谓逆流挽舟之法。若身热汗出,脉象急促,表邪未解而里热已盛者,宜用葛根芩连汤解表清里;若夹食滞,见痢下不爽,腹痛拒按,苔黄腻脉滑者,可加用枳实导滞丸。若表证已减,痢尤未止,可加香连丸以调气清热。
2.寒湿阻滞
(1)症状:腹痛,里急后重,痢下赤白黏冻,白多赤少,或纯为白冻,脘闷,头身困重,口淡,饮食乏味。舌质淡,苔白腻,脉濡缓。
(2)病机分析:寒湿滞留肠中,因寒主收引,湿邪黏滞,故气机阻滞,而见腹痛,里急后重;寒湿之邪伤于气分,故下痢白多赤少,或纯为白冻;寒湿困脾,健运失司,故脘闷,头身困重,口淡,饮食乏味。舌质淡,苔白腻,脉濡缓为寒湿内盛之象。
(3)治法:温化寒湿,调气和血。
(4)代表方药: 胃苓汤加减。本方温化寒湿,可用于寒湿内盛、白多赤少之下痢。苍术、白术、厚朴健脾燥湿,桂枝、茯苓温化寒湿,陈皮理气散满。
(5)加减:痢下白中兼赤者,加芍药、当归调营和血;寒湿气滞明显者,加槟榔、木香、炮姜散寒调气;若兼表证者,可合荆防败毒散逆流挽舟,祛邪外出。
3.寒热错杂
(1)症状:胃脘灼热,烦渴,腹痛绵绵,畏寒喜暖,下痢稀溏,时夹少量黏冻,饥而不欲食,强食则吐,四肢不温。舌质红,苔黄厚腻,脉沉缓。
(2)病机分析:久痢伤及厥阴,厥阴病是寒热错杂证,病愈之机全赖一阳来复。阳长阴退,即是生机;阴胜阳消,则入危境。邪入厥阴,厥阴之脉挟胃,上贯膈,今火性炎上,肝气横逆犯胃,故胃脘灼热;火性炎上则上热,热灼津伤,故烦渴;又因下焦有寒,脾失健运,更因肝木乘犯,故饥而不欲食,强食则吐;下焦阳气虚,阴寒盛,不能外达于手足,故四肢不温,腹痛绵绵,下痢稀溏夹少量黏冻;舌红苔黄厚腻为热,脉沉缓为虚寒。此亦为上热下寒证。
(3)治法:温中补虚,清热燥湿。
(4)代表方药: 乌梅丸加减。本方温中补虚,清热燥湿止痢,能治寒热错杂,正气虚弱之久痢。乌梅涩肠止泻,黄连、黄柏清热燥湿止痢,附子、干姜、桂枝、川椒、细辛温肾暖脾而助运祛寒,人参、当归益气补血而扶正。
(5)加减:兼食滞者,可加神曲、山楂、莱菔子;寒凝较重者去黄连、黄柏。
4.瘀血阻滞
(1)症状:腹部刺痛,拒按,下痢色黑,腹痛固定不移,夜间加重,面色晦暗,或腹部结块,推之不移。舌质紫黯或有瘀斑,脉细涩。
(2)病机分析:久痢不愈,时发时止,肠之脂膜反复被损,又有伏邪积垢不去,蓄积而为瘀血,故下痢色黑;瘀血内阻,使气血运行受阻,不通则痛,故疼痛是血瘀证的突出症状;其疼痛具有刺痛,拒按,固定不移的特点,皆因有形瘀血停积于肠,气血不得通达之故;由于夜间血行较缓,瘀阻加重,故夜间加重;积瘀不散而凝结,久之腹部可形成结块,推之不移;面色晦暗,舌质紫黯或有瘀斑,脉细涩皆为瘀血内阻之象。
(3)治法:活血祛瘀,行气止痛。
(4)代表方药: 膈下逐瘀汤加减。本方功能活血祛瘀,行气止痛,可用治久痢之腹部疼痛属瘀血内阻者。当归、川芎、桃仁、红花、赤芍、灵脂、丹皮活血以祛瘀积,香附、元胡、乌药、枳壳行气导滞而止痛,甘草调和诸药。
(5)加减:本方可与六君子汤间服,以补益脾肾,攻补兼施;里急后重者加黄连、白头翁。
5.肝郁脾虚
(1)症状:下痢多因情绪紧张而发作,腹痛欲便,便后痛减,胸胁胀闷,善太息,嗳气,食少腹胀,矢气频作。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或弦细。
(2)病机分析:情绪紧张或忧思恼怒之时,气机不利,肝失条达,横逆侮脾,气滞于中则腹痛欲便,便后痛减;肝失疏泄,脾虚不运,故胸胁胀闷,善太息,嗳气,食少腹胀,矢气频作;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或弦细为肝旺脾虚之象。
(3)治法:疏肝理气,补脾健运。
(4)代表方药: 痛泻要方加减。本方泻肝补脾,用于肝郁脾虚之泻痢。白术健脾补虚,白芍养血柔肝,陈皮理气醒脾,防风升清止泻。
(5)加减:排便不畅、矢气频繁者,加枳实、槟榔理气导滞;腹痛隐隐,大便溏薄,倦怠乏力者,加党参、茯苓、炒扁豆健脾化湿;胸胁胀痛者,加青皮、香附疏肝理气;夹有黄白色黏液者,加黄连、木香清肠燥湿。
6.脾虚湿阻
(1)症状:腹胀食少,大便溏薄或夹少量黏液,肢体倦怠,神疲乏力,少气懒言,面色萎黄,或脱肛。舌质淡,边有齿痕,苔白腻,脉细弱或细滑。
(2)病机分析:久痢损伤脾胃,受纳无权,脾气虚弱,健运失职,故见腹胀食少。食入不消,清浊不分,注入有伏邪积垢之肠道,则见大便溏薄或夹少量黏液;脾气虚,化源不足,不能充达肢体、肌肉,故肢体倦怠,宗气不足则神疲乏力,少气懒言,面色萎黄;严重者中气下陷,则出现脱肛。舌淡,边有齿痕,苔白腻,脉细弱或细滑,为脾气虚兼湿浊之象。
(3)治法:健脾益气,化湿助运。
(4)代表方药: 参苓白术散加减。本方能补中气,渗湿浊,行气滞,用于脾虚湿阻之泻痢。方中人参、白术、茯苓益气健脾渗湿;山药、莲子肉、白扁豆、薏苡仁健脾益气,渗湿止泻;砂仁醒脾和胃,行气化滞;桔梗宣肺利气,培土生金;甘草健脾和中。
(5)加减:若久痢脾虚气陷,脱肛少气者,用补中益气汤以补中益气,升阳举陷。
7.脾肾阳虚
(1)症状:下痢稀薄,带有白冻,甚则滑脱不禁,腹部隐痛,喜温喜按,食少神疲,四肢不温,腰酸怕冷,或脱肛。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而弱。
(2)病机分析:因久痢不愈,或湿热痢过服寒凉之品,损伤中阳而致脾肾阳虚,寒湿凝滞肠中,阴邪独盛,气分大伤,故下痢稀薄,夹有白冻;阳虚肠中失于温养,故见腹部隐痛,喜温喜按;严重者脾虚及肾,关门不固,则滑脱不禁;脾阳不振,健运失司,则食少神疲,四肢不温;气虚下陷,则见脱肛;脾肾阳虚,则腰酸怕冷。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而弱,皆为虚寒之象。
(3)治法:温补脾肾,收涩固脱。
(4)代表方药: 桃花汤合 真人养脏汤加减。前方温中涩肠,后方兼能补虚固脱,两方合用温补脾肾,涩肠固脱,可治疗脾肾虚寒,形寒肢冷,腰膝酸软,滑脱不禁之久痢。赤石脂、罂粟壳涩肠止泻,肉豆蔻、诃子暖脾温中止泻,干姜、肉桂温肾暖脾,人参、白术、粳米益气健脾和中,当归、白芍养血和血,甘草缓急止痛,木香理气醒脾。
(5)加减:脾肾阳虚重,手足不温者,可加附子以温肾暖脾;脱肛坠下者,可加升麻、黄芪以益气升陷,亦可用补中益气汤加减,以益气补中,升清举陷。
8.阴血亏虚
(1)症状:下痢赤白黏冻,或下鲜血黏稠,脐腹灼痛,虚坐努责,心烦,口干口渴。舌质红少津,苔少或无苔,脉细数。
(2)病机分析:素体阴虚,感邪而病痢,或痢久不愈,湿热伤阴,遂为阴虚痢。阴血不足,湿热熏蒸于肠之脂膜,化为脓血,故痢下赤白或鲜血黏稠;阴亏热灼,湿热交阻,故脐腹灼痛;营阴亏损,则虚坐努责;胃阴不足,津液不能上承,则口干口渴;阴虚火旺,上扰心神,则心烦。舌质红少津,苔少或无苔,脉细数为阴血亏耗之征。
(3)治法:养阴合营,清肠止痢。
(4)代表方药: 驻车丸加减。本方寒热并调,养阴化湿清肠,用治湿热痢久伤阴,下痢鲜血量少,或虚坐努责,口干心烦者。黄连清热坚阴,厚肠止痢;阿胶、当归养阴和血;少佐炮姜以制黄连苦寒太过;白芍、甘草酸甘化阴,和营止痛;瓜蒌润肠而滑利气机。
(5)加减:若口干口渴明显,可加入石斛、沙参、天花粉养阴生津。若阴虚火旺,湿热内盛,下痢鲜血黏稠,加黄柏、秦皮、白头翁清热化湿解毒,加丹皮、赤芍、槐花凉血止血。
(四)其他疗法
1.单方验方
(1)马齿苋60g,生甘草60g,水煎服。适用于久痢大肠湿热者。
(2)陈皮15g,干荷叶10g,砂仁2g。以开水泡服,每天2剂,早晚各1剂。适用于久痢脾虚湿盛者。
(3)乌梅25g,煎浓汁加糖服。或烧焦研末,每服10g,米汤或黄酒送下,每日2~3次。适用于赤白痢或久痢不愈。
(4)炮姜15g,赤石脂30g,白术12g,水煎服。适用于久痢不止,形体消瘦,食欲不振。
(5)炮姜30g,姜汁炙桑白皮60g。共研为细末,每服6g,米汤送下,每日2~3次。适用于久痢不止。
2.常用中成药
(1)香连丸
功用主治:清热燥湿,行气止痛。用于湿热泻痢。
用法用量:每次3~6g,每日2~3次,小儿酌减。
(2)肠胃康颗粒
功用主治:清热除湿化滞。用于湿热泻痢。
用法用量:开水冲服,每次8g(1袋),每日3次。
(3)泻痢固肠片
功用主治:调胃化湿,益气固肠。用于脾胃虚弱,久痢脱肛,腹胀腹痛,肢体疲乏。
用法用量:每片0.6g,每次4片,每日2次。忌生冷油腻物。
(4)结肠炎丸
功用主治:调和肝脾,涩肠止痛。用于肝脾不和,泻痢腹痛。
用法用量:每次5g,每日3次。
(5)克痢痧胶囊
功用主治:解毒辟秽,理气止泻。用于泄泻,痢疾和痧气(中暑)。
用法用量:口服,一次2粒,一日3~4次,中病即止。
(6)固本益肠片
功用主治:健脾温肾,涩肠止泻。用于脾虚或脾肾阳虚所致久痢。
用法用量:每次4片,每日3次。
(7)补脾益肠丸
功用主治:补中益气,健脾和胃,涩肠止泻。用于脾胃虚弱者。
用法用量:每次6g,每日3次。
(8)四神丸
功用主治:温肾暖脾,涩肠止泻。用于脾肾阳虚之久泻、久痢。
用法用量:每次9g,每日2次。
3.针灸疗法
(1)体针:常用脾俞、天枢、足三里、大肠俞、气海、关元、太冲、肺俞、神阙、上巨虚、阴陵泉、中脘、丰隆等。若大肠湿热,取曲池、足三里、上巨虚,用泻法;若脾肾阳虚,艾灸脾俞、中脘、神阙、足三里、三阴交等穴。
(2)水针:取脾俞、大肠俞、足三里、上巨虚,选取黄芪注射液或当归注射液2ml,做穴位注射,后两穴交替使用,隔日1次,10次为1个疗程。
(3)耳针:取大肠、小肠、胃、脾、肾、交感、神门,每次3~5穴,隔日1次,10次为1个疗程。
4.外治疗法
(1)灌肠疗法:痢疾除内服药物外,亦可用灌肠疗法,使药物直达病所,提高疗效。凡下痢赤白脓血,里急后重者,常用:
1)苦参、马齿苋以1∶2比例,水煎收滤液150ml保留灌肠。
2)黄连、黄柏、马齿苋、白头翁等量,水煎收滤液150ml保留灌肠。
3)马齿苋60g,地榆、黄柏各15g,半枝莲30g,煎至150ml保留灌肠。
4)白头翁根茎30~50g,煎至100ml保留灌肠。
5)黄柏15g,地榆15g,马齿苋60g,水煎100ml加入锡类散1g,云南白药2粒,保留灌肠。
上述疗程一般7日,每日1次,以脓血尽、里急后重除为度。
(2)栓剂疗法:若病变主要累及近肛门的直肠及乙状结肠段,用栓剂直肠给药可使之与病灶直接接触,达到内病外治的效果,且方法简单,使用方便,更易为广大患者接受。如清肠栓(马齿苋、青黛散、参三七、五倍子等),功在清热解毒,化瘀止血,收湿敛疡,1粒,纳肛,1~2次/日。
(3)推拿疗法:推拿治疗具有益气健脾,祛瘀除湿,和中止痛之功。能改善局部微循环,减轻肠黏膜的炎性反应,促进溃疡面血管新生,使肠黏膜修复,溃疡愈合,且能缓解平滑肌痉挛,解痉止痛,并能增强机体免疫力。
取穴及部位:中脘、天枢、肝俞、胆俞、脾俞、胃俞、三焦俞、肾俞、大肠俞、神阙、关元、气海、腹部、背部、肩及胁部。
1)腹部操作:患者仰卧,医者以沉着缓和的全掌按揉法施于腹部,由中脘穴渐移至关元穴,往返5遍,继以柔和深透的一指禅推法施于以上部位,时间约10分钟;拇指按揉关元、气海、双侧天枢穴各3分钟;摩腹5分钟;施掌振法于神阙穴1~3分钟。
2)背部操作:患者俯卧,以法沿脊柱两旁足太阳膀胱经循行部位治疗,自肝俞至大肠俞,时间3分钟;点按两侧脾俞、胃俞、三焦俞、肾俞、大肠俞诸穴,时间共5分钟;沿两侧腰部夹脊穴或膀胱经循行部位施平推法,透热为度。
【临证参考】
(一)病因强调了情志、劳倦与禀赋在发病中的作用
现代医家在临床实践中发现某些痢疾发病与情志、劳倦及先天禀赋不足有关,进一步丰富了痢疾的病因学说。
笔者在临床中发现,情志失调,肝气亢盛或郁结,每影响脾胃,致脾失健运,胃失和降,谷反为滞,水反为湿,日久化热,积滞湿热蕴结肠中,腑气不通,肠络瘀滞,血败肉腐而见腹痛、下利脓血;长期精神紧张、思虑忧郁均可伤脾,致脾虚运化不利,湿停食滞,客于肠道,大肠传导失司,而致气血搏结,伤及脂膜血络,化腐成脓而发病或复发。除此之外,肺在志为悲,或因悲伤过度,或因所欲不遂,而致肺气郁闭,气机升降失调,大肠传导失司,积滞内生,终致湿热、瘀血互结而发本病。
临床常见患者因工作、生活劳累或作息不规律而导致本病发生或复发。劳倦过度则脾胃更虚,食入不消,清浊不分,注入有伏邪积垢之肠道,则见大便溏薄,黏液增多,甚则泻下急迫为水样;脾气虚弱,气血生化乏源,不能上荣于面则见面色晦暗萎黄;不能充达肢体、肌肉,故见肢体倦怠,神疲乏力;病久脾阳受损,运化无权,水饮留于肠间则见肠鸣辘辘;阳虚阴盛,寒从中生,故见腹部恶寒。总因伏邪积垢不除、气血失和,加之中焦受损而致疾病复发或迁延不愈。
现代研究显示本病发生与先天禀赋相关。禀赋为先天赋予的体质因素,乃“胎元之本,精气之受之于父母事也”,与先天遗传有着密切的联系。结合临床辨证发现,本病多见禀赋不足,素体脾肾亏虚。脾失健运,则水湿、水谷不化;肾为胃之关,肾失温化,则胃不能腐熟水谷。食湿内停,浊气不化,阴火内生,而成湿热壅遏肠中而致病。
(二)病机认识进一步深入
1.本病与肝脾肾三脏密切相关,脾虚为发病之本
董建华认为,溃疡性结肠炎病位在肠,同时与肝、脾、肾密切相关。田德禄提出脾虚乃溃疡性结肠炎发病之本。本病的发生是由于饮食、劳倦、思虑、久病等,致脾气受损,不能职司运化,水湿停聚,或从热化,或从寒化,成湿热或寒湿。气虚不能帅血运行,气虚血瘀;或由于气滞、湿阻、热瘀等病邪阻滞气血,肠络失和,脂膜受损,血败肉腐,内溃成疡,倾脂刮膜,下痢赤白。故曰痢疾皆本于脾,脾虚乃发病之根本。临床观察证实,大部分患者尤其是在反复发病,或迁延日久,或邪退之后,往往舌质偏淡,舌体胖,舌边常有齿痕,通过运用以健脾益气为主组成的方剂治疗本病,确实取得了满意的疗效。
2.病机复杂,往往寒热错杂,虚实相兼
刘渡舟认为,溃疡性结肠炎乃寒热错杂之证,上热下寒,寒热阻拒,阴阳不交,影响胃肠的消化传导功能而见此证。田德禄集多年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经验提出,溃疡性结肠炎属休息痢范畴,病情反复发作,本虚标实,寒热错杂,乌梅丸乃一治痢良方。
3.证候与内疡相关,由湿热壅盛,气血壅滞所致
田德禄提出,湿热为溃疡性结肠炎发病之标。外感湿热,或湿从内生,困脾碍运,湿滞日久,多从热化,湿热熏蒸,壅滞肠间,与气血相搏结,使肠道传导失司,脂络受伤,气凝血滞,腐败成疡,化为脓血,而痢下赤白;气机阻滞,腑气不通,所以腹痛、里急后重。无论是初发期,抑或为反复发作期,常多见湿热标实证,如大便黏滞不爽、黏液脓血便、脘痞腹胀、肛门灼热、小便短赤、舌苔黄腻等症。常与脾虚本证交相影响,互为因果。湿热不清,脾虚难复,脾虚不运,湿热不除,当急则治标,首先清化之。
4.血瘀、积滞为本病重要病理基础
王新月认为瘀血内阻、积滞不通是本病反复发作的病理基础。机体由于感受外邪,或为饮食七情所伤,湿热、寒凝之邪壅塞肠中,气血与之相搏结,肠道传导失司,肠络受伤,终致气滞血瘀,气血不通而发病。其瘀血形成机制有久病入络,湿热内蕴日久,血脉运行不畅;或由于患者脓血便,反复应用止血药、苦寒药造成血行不畅。久病必瘀,气虚、气滞、湿阻、热灼等诸邪与肠间气血凝滞,壅滞肠中,肠络失和而致病。如《灵枢·百病始生》云:“阴络伤则血内溢,血内溢则后血。”王清任《医林改错》记载:“泻肚日久,百方不效,是总提瘀血过多。”
血瘀形成后,更加阻滞气血,运行愈加不畅,而有腹部痉挛疼痛,痛处固定不移,舌质紫黯,或有瘀斑、瘀点等症。此外,积滞留于大肠可致气滞血瘀,而气血不畅则加重积滞,两者互为因果,病位深入,邪气深伏,气血不畅及积滞难除是本病发病的特点,又是本病缠绵难愈,反复发作的重要病机特点。又因积滞难除,瘀血不去,新血不生,肠络失养,瘀血越甚,气血愈虚,病程迁延,缠绵难愈。
(三)临床治疗新思考
1.治痢不囿于四忌
清初倪宗贤提出治痢有四忌:一忌温补,二忌大下,三忌发汗,四忌分利(《倪涵初疟痢三方》)。因为温补留邪,大下伤阴,发汗伤阳,分利耗津,故列为禁忌。此仅常规而言,但不能绝对化。若下痢日久,阳虚阴脱,非温补涩肠何以固虚脱。积滞较重,腑实内停,古有大小承气惯例,今亦多用不可偏废,何禁之有?常用厚朴、枳实、槟榔等除积滞效果反好。痢初兼表证,发汗不仅可以解表,而且正是喻昌倡导的逆流挽舟之治痢良法(《医门法律·痢疾门》),宜微汗中病即止。泄痢往往相伴,“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况痢多湿热,湿不分利,与热胶结,痊愈无期,如痢疾湿重者固当分利,湿不重适当分利,也有利于治疗,盖湿有碍膀胱气化。茯苓甘平淡渗健脾化湿;泽泻、木通、车前子、冬瓜皮、鸭跖草等甘寒苦寒之品,不但利小便,而且能清肺之化源,以“肺与大肠相表里”故耳,故治疗痢疾可选用适量的分利之味。以上是王本立的治痢经验,有别于传统治疗经验,特列出来供大家借鉴。[蒋天佑.老中医王本立治疗痢疾医案赏析[J].甘肃中医,1997(10):4-6]
2.某些痢疾治疗宜通涩兼施
因“无积不成痢”,故“初痢忌涩”之训不无道理。治不遵训则会使治疗效果适得其反,造成“闭门留寇”,延长病程,加重病情。如果只守“通因通用”之治则,虽然大部分病人治之亦效,但也会出现攻伐太过,损伤脾胃,食欲不振影响病体恢复的不良后果,如在痢疾初期,在“通因通用”治则的前提下,适当运用收涩止痢之法,非但没用“闭门留寇”之虞,而且用之得法,结合辨证加减,效果会更好。芍药汤乃仲景治痢名方,适当配伍酸收之品如五倍子、石榴皮、五味子等收涩止痢,公英清热解毒,枳壳行胃肠之滞气,通涩兼用,寓涩于通,在临床上收到较好的治疗效果。
3.治痢疾应用黄连之争
痢疾乃湿热蕴结于大肠而失其疏泄传导所致,其治当以“通因通用”为法,使大肠功能恢复,用药当取当归、白芍、木香、莱菔子、槟榔等来调气行血、通腑导滞。而黄连一药虽可清热燥湿,但因其能“厚肠胃”,有收敛之性,可阻碍大肠的传导,故不主张用之。尤对于湿热痢疾早期,有“兜涩太早”之戒。而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黄连具有广谱抗菌作用,提取之黄连素(小檗碱)广泛应用于肠道感染性疾病,在治疗痢疾的方剂中大多都会用到黄连,因此,此说尚有待于大量的临床加以验证。
4.寒温并用是久痢常用之法
痢疾日久,湿热余邪未清,而正气已伤,往往表现为本虚标实、寒热错杂之证,成为缠绵不愈之久痢或反复发作之休息痢。治疗上宜标本同治、消补兼施、寒温并用,如用乌梅汤治疗久痢,连理汤治疗休息痢,腹中冷积则用温脾汤以温下等,皆为寒温并用之治法,临床收效颇巨。
5.从肺论治炎症性肠病
中医理论认为肺与大肠相表里,肺主肃降,肠的气机运动有赖于肺的推动,肠的津液输布有赖于肺的通调;大肠病变,传导失司,则湿浊毒邪上犯,导致肺失清肃,津液不布,两者生理病理密切相关。炎症性肠病(IBD)包括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归属于中医“久痢”、“休息痢”范畴。据国外文献报道,IBD患者可有多种肺和气道的病变,病损率可达到50%,主要表现为肺功能异常、支气管扩张等。近来临床研究发现,67.14%的溃疡性结肠炎患者发生肺功能损伤,以小气道气流受限、弥散功能下降、残气量比肺总量升高为主要特征,提示UC患者存在阻塞性肺部改变,证候表现为肺气不足,肺气郁滞,肺失宣降等。因此本病病位在大肠,病在血分,气血凝滞,病久可及肺。治疗除清化湿热,调气和血外,还当补肺益气,从里治表,防止传变,脏腑合治;宣畅肺气,调和气血,行布津液,兼顾脾肾。进而从肺论治成为中医治疗炎症性肠病新的思路与方法。
【预防调护】
1.注意饮食卫生,特别是夏秋季节,不过食生冷,绝对禁止进食不洁及变质食物,注意节制饮食,不宜辛辣、肥甘厚味过度,常食大蒜有一定预防作用。
2.顺应季节气候变化,保养身体。纳凉取暖皆应适度;保持精神愉快,避免抑郁恼怒;劳逸结合,注意锻炼身体;节制房事,以保护正气,不易受邪。
3.患病以后,治病宜早,防止病情恶化,注意休息,按时服药。
4.休息痢在缓解期应注意调整脾胃功能,预防复发。
【医案选录】
医案1:
孙某,数年久痢,必伤肾阴,但知健脾,不节腥腻,恐脾阳不复,肾阴益亏。
用缪仲淳脾肾双补丸,人参、茯苓、山药、山萸、菟丝饼、砂仁、肉蔻、补骨脂、炮姜、南烛子、莲实,糊丸,一服而效。(清·林珮琴《类证治裁》)
医案2:
老年脾虚下痢,六脉无神,非浅恙也。恐其肢肿腹膨。
炒川连、焦白术、煨木香、陈皮、炒薏仁、炙草、炮姜炭、焦白芍、广藿香、砂仁、白茯苓。(清·何书田《簳山草堂医案》)
医案3:
下痢一月余,口干发热,饮食不进,腹胀闷作痛而喜手挟,小便清利,脉大兼数。系火衰不能生土,内真寒而外假热。辨之宜慎,拟附子理中汤加减酌治。
淡附子七分,土炒白术二钱,干姜八分,人参一钱,枳实八分,白茯苓二钱,广木香五分。(清·陈念祖《南雅堂医案》)
医案4:
某,下痢兜涩太早,以致湿热伤营,痢紫暗。蒸湿成痰,痰多咳嗽。上下交困,虚之体,恐不能支。
丹皮炭、南楂炭、炒槐花、前胡、葶苈、川连炭、延胡索、白桔梗、茯苓、泽泻。
二诊:紫黑之血已退,而下痢仍然不止。是湿热伤营。前法兼益脾肾。
野於术、茯苓、川连炭、破故纸、生熟香、丹皮炭、广皮、炮姜炭、菟丝子、莲子。(清·张乃修《张聿青医案》)
医案5:
蔡。右脉细弦,木侮土也;左脉细弱,肾水亏也。病由肝气而起,水不涵木也。兹患下痢赤白,木胜土衰,湿热不化也。华先生用布中阳,参入育阴,从本求治,极有见地。鄙意再参温化,乃兼顾脾肾之阳气也。
党参、茯苓、冬术、归身、阿胶、杜仲、白芍、炮姜、木香、川连、神曲、菟丝饼。(清·王泰林《王旭高临证医案》)
医案6:
董某,女,60岁。
高年血热火旺,伏暑酝酿成痢,口渴,纳呆,腹痛,后重,昨日痢下20余次,色赤、白、黄、黑相杂。脉弦滑,舌苔白腻,根黑。
辨证:大肠湿热。
立法:清热解表,调气行血。
方药:黄连3g,生甘草3g,枳壳3g,广木香3g,桂枝3g,黄芩9g,生大黄9g,桃仁9g,郁李仁肉9g,当归9g,槟榔9g,生白芍15g,赤砂糖(冲)30g。
服2剂后,下痢次数已减,色转黄白,腹痛亦瘥。脉滑,舌边尖红,苔根黄厚。前方去归、槟、木香、桂枝。枳壳增量为9g,加赤芍、杜红花各9g,桔梗6g。又进2剂后,胃纳苏,脉缓,舌红,苔薄黄。续以补中益气汤加黄芩、白芍、焦楂肉、赤砂糖,调理数日而愈。
本案为里之积壅,故以通利气机,清涤肠内郁毒积滞为法。处方系洁古芍药汤加味。其中,芩、连、大黄清热燥湿,合郁李仁、桃仁畅通府气,白芍、桂枝和血,槟、枳、木香调气,三诊病瘥,虑其年老,乃以补中益气汤升清培中,以芩、芍继续清热伏湿。山楂消瘀化滞助运,与砂糖同用为民间治痢之单方。(单书健,陈子华.古今名医临证金鉴·腹泻痢疾卷·魏长春医案[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0)
医案7:
李某,男,54岁。
因黏液脓血便反复发作7年,发作并加重2周而来诊。曾在外院及本院多次行纤维结肠镜及钡灌肠检查,明确诊断为“溃疡性结肠炎”。曾服用过柳氮磺胺吡啶、泼尼松及中药汤剂,初用稍效,反复发作时再用效果渐不理想,近年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本次为2周前饮食不适及受寒而复作,再次纤维结肠镜检查提示溃疡性结肠炎复发。当时症见黏液脓血便,每日7~8次,伴有左下腹部疼痛,腹部畏寒喜温,肛周灼热而下坠,肠鸣腹胀,脘痞纳呆,口干苦而黏,周身乏力,面色萎黄不华,形瘦,舌淡红体胖边有齿痕,苔黄厚腻,脉濡细滑。大便化验外观为黏液脓血便,红、白细胞满视野。
辨证:湿热滞肠,脾气虚弱。
立法:清热化湿,理肠导滞。
方药:煨葛根10g,黄芩10g,黄连6g,白头翁10g,苦参10g,秦皮10g,煨木香6g,槟榔10g,白芍10g,甘草6g,炮姜6g。14剂。
二诊:服至第4剂,脓血黏液减少,腹痛减轻,大便次数降至每日3~4次。经过2周的治疗,大便减至每日2~3次,无黏液脓血排出,黄腻苔基本消退,唯大便不成形,体倦乏力及腹部畏寒喜温等仍在。表明湿热之标已除,本虚之象已显,宜转手健脾益气固本。
党参10g,茯苓15g,土炒白术10g,煨木香6g,砂仁3g,扁豆10g,炮姜6g,肉豆蔻6g,干荷叶6g。
用此方加减调理近20剂而收功,最后大便转为每日1~2次,为成形便,无黏液脓血,腹痛消失,体气渐增。复查结肠镜提示:结肠内溃疡愈合,充血、水肿消退,而告临床治愈。
董老认为痢疾诸证,实无绝实,虚非纯虚,以虚实夹杂、标本并见为本类疾病的特点之一,本虚者多为脾气虚弱,常由思虑劳倦、抑郁恼怒、肝木克犯、或为久病失养所致。标实者,无外湿热、寒湿、食积、气滞、血瘀之证,这些致病因素或病理产物,都可影响脾胃之升清降浊及大肠之传导,而致内外合邪,诸疾作祟。本案中医诊断为休息痢,证属本虚标实,湿热滞肠为标,脾气虚弱为本,急则治其标,首先清热化湿,理肠导滞,方选葛根芩连汤合白头翁汤加减。服用14剂后,湿热之标已除,本虚之象已显,宜转手健脾益气固本,方选参苓白术散加减。(王永炎.董建华医学文集[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80)
医案8:
吴某,女,26岁。
溃疡性结肠炎患者,病史4年余,反复发作,近10天加重。大便中带少许黏液脓血,每日5~6次,左下腹部疼痛及里急后重,下腹畏寒喜温,肠鸣,纳食不香,胃脘部隐痛,口干苦,咽痛鼻干,口腔中亦有溃疡,舌红苔黄、脉弦细。
辨证:上热下寒。
立法:平调寒热。
方药:山栀6g,黄芩10g,黄连3g,肉桂3g,白芍10g,甘草3g,炮姜6g,木香6g,砂仁3g,扁豆10g,芦根15g。
用上方平调寒热,加减10余剂,大便减至每日2~3次,腹痛好转,口腔中溃疡愈合,纳食渐增。继遵原义又调理10余剂,原症状几乎尽除。董老认为泻痢诸证常表现为本虚标实、寒热错杂之象。本案为上热下寒,下寒之证见腹部畏寒喜温,遇凉或饮冷加重,得温熨则舒;上焦热盛见口干苦,咽痛鼻干,口腔中亦有溃疡,舌红苔黄。故温清并用,山栀、黄芩、黄连清上焦热邪,肉桂、炮姜温补脾肾。应根据寒热之轻重,恰当地选择温清两类药物,平调阴阳,勿使太过与不及,病可渐渐向愈。(王永炎.董建华医学文集[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82)
(孙慧怡 张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