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湖边的诡计
沈婉珍承认自己欺骗了大家,当年在电脑里发现《睡觉的元旦》电子稿后,她不仅仅拷下来一章,而是断断续续几十章,因为紧张,也没有仔细挑选,但后来仔细阅读时,却发现小说里几次提到了“毒药”的内容,虽然是不同的朝代,所以她把其中的一个章节从手机里发给了大家,下面仍是小说里的章节:
“宝历二年十二月初八日辛丑,湛儿又一次出去打‘夜狐’,还宫之后,仍兴致盎然,又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定宽等二十八人饮酒。湛儿酒酣耳热,入室更衣,适时大殿上灯烛忽然熄灭,刘克明与苏佐明等同谋将其害死,可怜我那湛儿去时年仅18岁。我万分悔恨,悔不该弃他于不顾,虽然我心里明白的紧,没有这次谋杀,他也会很快死于‘破心疯’,这也只能让我将刘克明,田务澄等阉人排除在外,如是他们下的毒,就知湛儿死期将至,不会急于一时,犯下弑君的大罪。偏偏是一群成不得大事之人,杀死吾孙湛儿,他们伪造遗旨,欲迎宥儿的兄弟绛王李悟入宫为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仅两天后,他们的同行王守澄、梁守谦又指挥神策军入宫杀死了刘克明和绛王李悟,立了我那孙儿昂为帝,改年号为‘太和’,昂那时也不过十八岁,却恭俭儒雅,虽并无太大治国之干,但他不好女色,宵衣旰食,勤勉听政,厉行节俭,革除奢靡之风,下令停废许多劳民伤财之事。听政之暇,尤喜博通群籍,常说,‘若不甲夜视事,乙夜观书,何以为人君?’每到策试进士,常常自拟题目。得到举试文人作品后,又亲自披览吟咏,终日忘倦。请学士讨论经义,较量古今。如此优秀之孙辈,叫我如何不爱,也只能心里默默祈念,‘让那怀龌龊之心的歹人远离我这孙儿吧!’也越发地上心研制解毒秘方之事,许是我的祈念管用,昂一直精力充沛,状态很好,让我放松了对他身旁人的监查。如此过了些舒心年头。到了太和九年(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那一天发生了‘甘露之变’,我才知道,昂一直想铲除宦官势力,夺回政权,早在太和五年,就与宰相宋申锡暗中策划除掉当政阉人,偏偏被王守澄及其门客探听出来,诬告宋申锡谋立漳王李凑,昂竟信了,赐死了宋申锡,使铲除宦官之事不了了之。这世人皆知的‘甘露之变’,使御史大夫郑注死于凤翔监军之手,宰相李训单骑没入终南山佛寺中。”
“莫非这郑注--?”九王爷惊问,那女人冷笑:
“你猜对了,这郑注,就是那个民间神医郑经,身材矮小,眼珠下斜,看不得远处。曾经李逢吉就是通过他和王守澄结成了联盟,后来他就入了太医院,摇身一变成了王守澄手下的太医郑注。很快,在太监们的力挺之下,升官做了昭义节度使。我也是后来才听说,昂也中过风,让郑注轻而易举就治好了。所以得到了昂的信任,甚至和他商量起铲灭宦官一事。这个斜眼小个子还是有些本事,提了自己的死党李训为要职,时任宰相的李德裕极力反对,极言李训邪恶,不宜为侍臣,与郑注、王守澄相对抗。李德裕随即遭到郑注等人的仇视,屡受排挤,那郑注又借素与李德裕不和的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宗闵之手,使李德裕大权失落,出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他又翻云覆雨地升了李宗闵为宰相。随后他就加快了速度,先是分了王守澄的军权,然后提了李训为宰相,又将宰相李宗闵,宦官韦元素都贬下了地方,自己任了凤翔节度使。没多久就逼王守澄服毒自杀了,本想借着王守澄的葬礼把剩下的实权宦官都办了,却不知那比猪还笨的李训害怕郑注抢了他的风头,提前搞了一个‘甘露之变’,连累郑注彻底被翻盘,丢了性命,全家被屠杀,真真是跳梁小丑的下场。
这次事变,偏偏苦了我那昂儿,被宦官软禁,国家政事全部由宦官专权,连朝中宰相都只是行文书之职。昂对此一筹莫展,豪气尽失,终日只是饮酒求醉,赋诗遣悉。一日对当值学士周墀慨叹,自己受制于家奴,境遇不如周赧王、汉献帝,不禁凄然泪下。那周墀听了也是伏地流涕。我听说了就赶去看他,不想他已显现出中‘破心疯’之毒颇深的症状,我,已回天无力。
开成五年,昂已不能下床,叫肱骨大臣来,嘱咐他们辅佐太子监国,那阉人仇世良、鱼弘志得讯,于当晚就伪造了遗诏,废太子为陈王,立颍王李瀍,我那孙儿,为皇太弟,负责处理军国大事,并带领瀍儿登上朝堂接见百官。他们还前来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站到他们一边,我严辞拒绝。昂带着无限的惆怅去了,仅仅三十二岁!
没有出了正月,瀍儿继位,次年改元会昌。在这之前,我还抱有些侥幸,因为我心知肚明,那仇士良,鱼弘志定容不下昂定下的陈王李成美登基,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陈王登基,那么有拥立之功的就是刘弘逸与李珏,那他俩日后定要做冷板凳了,他们绝对会置昂的圣旨于不顾。果然,他们伪造诏令,册立安王李溶为皇太帝。我的本意是不想让瀍儿再成为谁手中的牌,自由自在地享受皇家贵族的荣华富贵,安然终了多好。然而天意难违,我怎么也想不到,去十六宅接安王李溶的神策军却遇到了瀍儿那从HD城中领出来的姓王的女子,一副巧舌如簧,愣是让神策军接了我那瀍儿进了皇宫,仇士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瀍儿读书虽然不如我昂儿,但是他更能知人善任,少了些书生意气和迂腐,能够面对现实,很多时候甚至敢于向宰相认错,尤其是他信任和重用的李德裕,使得他们君臣在会昌年间内忧外患交织的时刻,能够沉着应付,渡过难关。”提到李德裕,在场的几人各怀心事,那女人说,
“提到李德裕,我还是很看重他,因为他的努力,中书省的职能作用得以发挥很好,使得宦官的势力很大程度上也被消弱了,对于许多弊政也做了改革,他倡导的‘毁佛运动’虽然让如今的忱儿所不啻,在当时却也扩大了政府的税源,巩固了中央集权,被史官称为‘会昌中兴’。这些,他功不可没。只是他对‘科举制度和门荫特权’的反对,我看多少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吧······”
小说这一章到此结束。在车里的阅读灯下,几个人都默默地读了一遍这一章节。肖一茗和旻昊迅速对了一下眼色,经过了沈唯西“被软禁”这事以后,他们都不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还可以一起共享“资源”,这章小说再一次超出了大家的认知范围,沉甸甸的历史背景更是让每个人都感到了吃力,书中虚构出的“破伤风”毒药被放置于真实的历史框架里,竟然使几代皇帝殒命于此,读来真真是步步惊心。这时沈唯西感慨道:
“啊,作者的历史知识真的是很渊博啊,我都要汗颜了,这个叫被称为‘煜儿’的太皇太后看来非属郭子仪大将军的孙女郭太皇太后不可了,对于这个太皇太后,民间也是有着很多版本的传奇故事,据说此太后历经八朝,祖父不必说,四朝元老,平定安史之乱的第一功臣,天下兵马副元帅,汾阳王,被唐德宗尊为尚父的郭子仪。父亲是郭子仪之子驸马都尉郭暧,母亲是代宗皇帝的女儿升平公主。郭太后五朝居皇太后或太皇太后之尊,论起来,她是德宗皇帝的外甥女,顺宗皇帝的表妹兼儿媳妇,宪宗皇帝的表姑兼结发妻子,穆宗皇帝的母亲。地位如此尊贵之极的一个女人,怎会选择跳楼自尽的方式?回去我还得好好翻翻这段历史,恶补一下。”青岚和元旦坐在后排低语着什么,沈婉珍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出了某种意味,但她并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她决定不受她们的影响,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如果仅从这一章来读,你们恐怕理解起来很困难,我那时候也是先看到这一章的,后来,我又看到了一段,才觉得能够理解一千多年前的那段历史的阴暗了吧,我再把下面这段也发给你们看一下,这应该是小说中的九王爷自己叙述的一段奇遇吧”
那应该是元和十年(815年)吧,我在礼部任了个主客清吏使的闲职,掌管朝中的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一日,忘了是什么事了,宪宗皇帝在太极殿大宴众官,我喝了不少,宴席散后也没有清醒,从宴席上下来,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东海池,因为常常在宫中走动,手握可昼夜出入宫门的腰牌,所幸多待一会就是了。独自一人在湖边的月下柳荫里找了条拴在岸边的小木船,坐进去发呆,随着湖水时续时歇拍打着湖岸,船儿轻轻荡漾,加上初夏的微风带来的清凉,我渐渐进入了梦乡······等到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已经来不及回避了。想到如被宫中的巡官遇到,虽不会被抓去关起来,但是如此晚的时间还滞留在太极宫中,没完没了的解释是逃不过去的。我欠起身,发现此时月亮已被乌云挡住,柳荫也多少起到了遮掩的作用,在船里坐着不出声,就暂时不会被发现。于是,我选择了矮身坐了回去。脚步声眨眼间已到了大柳树的背后,竟停了下来。是两个人的声音,
‘事情有些紧急,我只好自己进来了。知道圣上就寝前会诏你前去诊脉用药,所以我就在这太极殿去大明宫的东门附近等你,不想,还真等到了你。’
‘是啊,宴席散后,圣上急急回大明宫去了,我也赶紧赶了过去,给他号了号脉,比想象的快,症状越来越明显了。’
‘你加大了剂量?’
‘我怎么敢?就是现在也是十分小心的,郑经这个人的话只能听一半,如果药效不像他说的那么强,再出现了别的变故,你我都知道,郭贵妃就是个玩毒高手,如果让她看出来,又不肯跟我们合作,那咱们这么几年的努力可就泡汤了不说,小命也不见得能保住。’
‘都安排好了吗?我真是有些着急,这要是弄不好,反赔了夫人又折兵是小事,要是没有杀成,他们顺藤摸瓜,没完没了地查下去,就没咱们的日子过了。’
‘心就放到肚子里吧,我已经做足了手脚,两边安插的自己人会在合适的时间把他们带到地方,任人宰割,不,任我们宰割!嘿嘿。’虽然就是一声‘嘿嘿’,却让人感到了冰到骨子里的冷,我尽量不出声音的左右侧了侧身子,想看到那两人的身影,只是树荫下黑乎乎一片,况两人还在树后,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好作罢。安静的午夜,声音传的很远,且又离的这么近,可以毫不费力听清岸上的对话,那两个声音很熟,却也猜不出是谁,就听其中一个又开始说:
‘说句不太应景的话,您别生气。’
‘只要是跟明早的事有关的,早讲为好,但说无妨,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应景不应景的。’
‘我可是听说,一行禅师可是跟明早的那两个中的一个看过面相的哦!’
‘怎么讲的?’
‘最初说他,眼光浮露于外,有纵纹入口,要提防会饿死。’
‘哈哈,他会饿死?看来一行禅师道行确不怎么样!他这次可是要死于刀剑之下了。’
‘还有下文呢,据说后来他去了一个寺院游玩,拾到了一个妇人遗失的玉带,并归还给了对方。偏偏又遇一行禅师给他看相说,‘你必定位至三公。’他不禁问,‘一个月前,你给我看相,说我会饿死,为何今日却说我要位列三公?’一行禅师说,‘我看你的面相,要提防饿死,可是我看你的心却相当显贵。’他不相信地说,‘我只见过有相面的人,没有见过有相心的人。’一行禅师说,‘七尺之躯不如一尺之面,一尺之面不如三寸之鼻,三寸之鼻又不如一点之心。’裴度又问,‘人的心又怎么相看呢?’一行禅师说,‘要知天的意思,就要在云中去获得;要知道心里的事情,必须辨识眼睛中的神。你虽然做了好事积了阴德,可是就像耳鸣一样,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如今我看你的目光不浮躁,而且紫气贯睛,口角纹长过了陂池部位,而且髭须忽然变得好看,你必定是行了善事,积了阴德,所以才现了这样的面相。你一定会享受荣华富贵。’说到此,那人不再讲话,听之人也没有再说反驳之言,许是受此话振动很大。也不过片刻,那声音又响起,
‘有些事凑巧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成事之前莫做他议,明晨,历史会改写的。我且问你,郭贵妃还那样吗?不合作吗?’听到‘郭贵妃’三个字,你可以想象我有多吃惊,差点叫出声来,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个嗓音细细回答的声音,没有异议,一定是个太监,
‘贵妃还是只说,虽然圣上并不喜欢她,但是对儿子李宥还是很不错的,如今李宁已经不在了,李宥的弟弟们也不存在威胁,至于自己,也已经是皇太子的母亲了,还能所欲何求?’
‘妇人之见,谁都能看出来,圣上立她儿子李宥为太子是多么的勉强,想那元和四年,圣上唯喜长子李宁的苦读书,举止颇符合礼法,所以等大臣李绛一提议,需早立储君以杜绝奸人窥伺觊觎之心,他就宣布了立长子为嗣君的决定。你也知道,这次册立费了多少周章,本来应该在春天举行的册立仪式,由于连续遭遇大雨,使时间一改再改,一直拖到了孟冬十月。难道你不认为,这中间有来自郭氏家族的阻力?她郭氏又是如何劝惜儿子的?唯恐自己说话不够分量,还把李宥最尊重的舅舅郭钊搬出来,告诫之,‘殿下但尽孝谨以俟之,勿恤其他。’你能说,她不在乎那位置?也是那李宁命不该享此福,当了两年太子就病归西天。再论前时,圣上那“宠儿”,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深明主上之心,建议应按照次序立次子李恽,但是考虑到李恽的母氏地位卑贱,难以在朝廷上得到支持,而郭氏一系在朝野上下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依附于他们的众臣使‘立三子宥’的呼声占据了上风,无奈之下,圣上只好请翰林学士崔群代次子李恽起草了表示谦让的奏表,才得以立李宥为太子,改名为李恒。你想吧,就这局面,想废他还不是朝夕之间的事,她不跟我们合作,早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