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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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无事献殷勤

封陶瓮的南洋巫师定没想过有人会大不敬的要把坛子打开,盖口严丝合缝,害我又砸又撬折腾老半天。等到起开的一刹那,香料夹杂着尸油的浓烈异味直冲天灵盖,没把人熏晕了,该提前在嘴里含片姜的。

之后的配药过程麻烦却还算顺利。无灵无识的肉块不算是人,即便取出的死胎已具人形,在我手中与成精的何首乌仍是同等性质。万事俱备,只等着到约定的时间去送药。

师弟自打从里市回来就莫名闹起了别扭,问三句应一句,偏恨不得寸步不离跟着我。我回忆半天,想不出除了未经同意去探他的体温之外还有什么得罪之处。这种盯贼似的行为弄的我根本没法找借口出门,况且人还烧着,也骂不得。末了我兵行险招,在汤药中多加了一味发汗的狠方给他灌下去。既然要烧就干脆烧彻底一点,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给我容出半日自由活动,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安顿师弟多耽误了大半日,赶到藏萃苑时已是莺歌燕舞满楼红袖的盛况。我这日未换男装,门外也无人接引,心中不由把本朝高祖太宗挨个问候过去。感慨春浅姑娘清清白白一个黄花闺女,竟要为了他们家凤子龙孙的性命硬往花楼里闯。我图什么呀?

“哟这位姑娘,小店不接女客,要找男人您得上别的馆子……”

“少废话。我是来找杜……嘿,他姥姥的。那混蛋到底叫什么来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至今没问过雍王的全名。这不是我的错,天家人的名讳非平头百姓可以乱喊,而正主也从来没跟谁好好报过家门。

“杜则遥。”

雍王披了件颜色艳丽的薄绸外套站在楼梯下,衣衫不整的样子像哪个刚风流快活完的公子哥,却刚好能盖住满身的纱布。他一开口,原本拦着我不放的鸨妈当即战战兢兢换了副恭敬面孔,匆匆行礼离开。

“白掌门若再迟上一些,武林盟便可不战而胜。”

我哀声道:“我是宁可你死了拉倒。你知道配这点解药有多麻烦吗?药可是送到了,别忘了按约定放人。”

雍王咳嗽了几声。离的近了,能隐约看到他绷带下的伤口始终在渗血。

“藏萃苑好歹算是本王的产业。白掌门这几日配药辛苦,本王请你喝杯茶以作答谢,不为过吧。”

我四下望望:“堂堂王爷连窑子都开,传出去也是奇闻一件。我跟你没什么茶可喝的,告辞了。”

雍王的笑意中带着我看不懂的凄凉:“金银酒色之地最方便打听南来北往的消息。此地的东家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位素妈妈,与本王何干?”说着忽然凑近我耳语道:

“英雄宴上一别匆忙,本王知道你还有不少问题想问。不如这样,你我交换情报如何?啊对了,那位艺高人胆大的俞先生人在回京受审的途中越狱跑了。你下次再见到俞老捕头的时候,不妨转告教他安心。”

我眼皮一跳。那么多重兵押解一个刺客,能逃出来根本是天方夜谭。这事儿要么是俞先生本领高过齐天大圣,要么是朝廷出于别的原因故意放水卖了长闲一个人情。雍王知道我们去见了俞老捕头,肯定也知道小师叔在那里。更进一步,朱城中以这座花楼为情报枢纽,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雍王见我面上仍有狐疑,但明显已经被说动,口气逐渐嚣张:“朋友间喝杯茶也值得白掌门那么深思熟虑,怎么,出门前没跟你家那位叶公子交代去向?”

“废话真多,谁是你朋友?不错,一杯茶而已,不信你能在这闹市口子上把本姑娘绑票了。杜公子,请!”

雍王笑的再度猛烈咳嗽不止。我抱着胳膊有些纳闷的看着,心想你就可劲继续笑吧,再笑下去肺叶就该从伤口里滑出来了。

茶是顶好的茶,可惜不是我的喜欢口味。香气太淡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殿下手眼通天,我手里应该没什么对你有用的情报了。”我警惕的抓着杯子,打算只要看见半点苗头不对,立刻撒毒跑路。

“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了:叶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是否与另外半部朽心诀有关?”

我非常扫兴的哼了一声:“还以为你在好奇什么。当日俞老捕头给我们讲的故事不该没人汇报吧。”

雍王大感意外:“看来真是这样?好个白露山庄,居然连本王都算计进去,呵……”

很奇怪。雍王从我这里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所表露出的情绪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沮丧的无可奈何。他略带思索的将手伸进外套中探了一下绷带的情况,问我:

“这么说,俞人语是花二小姐的人?”

我挑起一条眉毛:“我只知道他和我一样是白露山庄的门客,隐藏的挺深。他究竟为在谁做事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俞老捕头是朝廷命官,俞先生难道不是你的人?你们串通好了要当着江湖群雄的面演一出效果逼真的苦肉计,现在你可以隐居幕后继续操控全局,武林盟也已经从内部产生不合。”

雍王咳嗽着道:“若是苦肉计这代价可太大了。他那把手弩只要射程再远一点,外面早已举国办丧。说句实在话,本王派空亡送信之时并无十足把握能从你手中要到解药。”

这话不像托辞。

我想起此前不男不女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断手,心念一动:

“你既已经提到朽心诀和空亡,那小女也有一事请教。按照阳本或者说柳残风手札中的记录,朝廷明明可以如法炮制出无数个杀人机器,甚至是一个军队来,却何故只弄了一个空亡就收手?”

雍王十分诧异:“无数个?白姑娘医毒双绝,应该清楚每次接续肢体需要耗费怎样的心力。阳本朽心诀相当于拆十凑一,本王并无柳残风之能,更不爱滥杀无辜,上哪找那么些可以随时拆胳膊卸腿的死囚。倒是他妙相大师生性贪婪所图非浅,你问出这种问题,该不会听说了武林盟做出过什么不人道的事吧。”

他见我面色难看,得寸进尺道:“千重山门都是明白人,为何就是不肯弃暗投明,与朝廷合作?”

“别老想着空手套白狼的收买人心,你现在连命都是我给的……哎我靠!!”

我原本只想把椅子往后仰一点以表达对雍王这种无聊劝降的不屑。谁知地面好像刚好在这时往下“沉”了一点,没把自己一脚蹬翻过去。在失去重心就要栽倒之际,忽被人从背后单手撑住,又给我连人带椅子送回了桌前。

是空亡。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鬼魅般的傀儡是何时起出现在房子里的,虽然他看上去一直就在我背后没动过。

而雍王的态度却变了。他猛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换了极其黏腻暧昧的语气:

“许久不见,王妃倒是比以前懂规矩多了。都说小别胜新婚,夫妻之间的告辞不必行此大礼。当然,若是你今晚想留下来侍奉……”

没等我暴起把手上的茶泼在他脸上问他没来由发的什么神经,眼前的桌案已经从正当中断成了两截。茶水和碎瓷片溅的满地都是,雍王似笑非笑,手腕仍悬在我脖子前。

接着我听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声音:

“放开她。”

“哦?本王在与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叙话,叶公子不经通传的闯进来,就算放在普通人家也不合适吧。”

“我说了——放开!”

师弟暴怒不已,整间屋子中的陈设都因他朽心诀所带动的内力而震的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