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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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当我愿意

关于追师弟这个事儿,我大概每隔两天就会放弃一次,缓过来再继续。

尤其是当他在与我短暂对视后如怨如怒的偏过头继续沉默时,我会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这人就是尊永远无法讨好的石佛,一个怎样也填不上大洞,任何人投进去的喜怒哀乐他都照单全收,而后置之不理。

“收收你的臭脸。讨厌傻子别带上物件,更别带上我。”真是看他那个表情就来气。兜兜转转一大圈过来,我自觉珠花的事已经处理的再妥帖没有。他若仍不痛快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无关戴什么,他只是看不顺眼我这个人罢了。

“蜘蛛好像生了。”师弟并不答我的话,自顾自的说着。“我不大会弄,烦姑娘去看看。”

“哪呢哪呢??”愁云惨雾立刻被这个消息吹到九霄云外。我像个忽然喜得贵子的浪荡父亲,伸出烟管拨开师弟,三步并两步冲进虫舍。小心翼翼的抽出盒子,果然见到那毛腿蜘蛛伏在一个白色的“蛋”上。

我不敢对这位伟大母亲多加打扰,美滋滋欣赏了一会儿,悄悄放回去。

“还要等个十几二十天,保持湿润就行,甭管它了。”

“养这些这么有趣吗。”师弟站在门口,以他那一贯不带起伏的平缓语调提出问题。

“我看了师父的书,这屋里起码有一半盒子根本没什么毒。”

这是实话。天下可以炼毒的东西多了去了,没理由只盯着这些没脚或者太多脚的小家伙们可劲祸祸。当初造这间虫舍本来是为了吓唬山门里那些闲着没事不好好习武修艺的师兄姐弟们,让他们少来烦我。日久天长倒成了一项颇为正式的爱好,跟养鱼或种花一个调性。

“多好。不臭不叫不掉毛,想起来就看看。”我从另一只盒子里掏出一只扁扁的胖蟾蜍,拿食指小心的摸摸它的方脑袋,那蟾蜍便像猫一样缩了缩脖子,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扁平了。

“有名字吗。”

我摇头。我讨厌记名字,再说爬爬们往往一下一大堆,有多少名字也不够取的,不得逼死我。

师弟想了想,从袖袋里捧出守宫。我抱怨起来:“你喂的太多了,这都长成什么玩意了。”

“这只也没有名字吗。”

师弟似乎很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这是好事,应该鼓励。于是我道:“没有。不过它运气不错,本姑娘决定大发慈悲特赐它一个。”

“要说你家主人那日有首诗作的好啊。怎么说来着?啊对,‘云霞借日成文彩’。你看看,你也是黄不拉几的颜色,这才几日,也吃的像条肥狗。”

“你就叫‘发财’吧。”

守宫趴在师弟胳膊上,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睛。

可师弟这人,委实太过无趣。

对我这般转弯抹角的挖苦,他只是低头学着我拿食指点蟾蜍的模样在守宫的脑袋上乱戳了两下,若有所思的嘟哝着什么“云霞”、“双鱼”、“发财”,而后无视我转身走了。

真是活见鬼。

我收拾停当虫舍,出门见到老不修正踱着步子从外面回来,奇道:“咦?你刚才居然没在院里?”

老不修苦着脸:“你当我愿意!啰嗦掌门召集,推托不了。都说了门里的大事我又管不了,还是吊了这半日才放人——哟,这簪子好看多了,从哪顺来的?”

不待我跳脚骂人,他已打了个呵欠恹恹道:“晚饭留在灶台上就好,我要睡觉。”

老不修相比师弟显然是另一种讨厌。他固执且屡教不敢,邋遢而游戏人生。日常习惯差到无以复加,若是没人跟在身边,别说正常起居,怕是连活的像个人样都做不到。他口中的“啰嗦掌门”也好,喜欢急头白脸上门讨债的六师叔也罢,至少走在外面都是道骨仙风的宗师做派,座下徒弟也都能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若不是因为老不修这个当师父的这般无能,我又怎能长成了个满身带毒而无人问津的怪胎,终究只好盯着师弟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死缠烂打。

“你给我等一下!”我见老不修确实困的眼泪吗擦,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仔细揪住他问。

“‘云霞借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弟这人心思重,别被你酒后的几句歪诗带上歧途迷了心智。”

老不修哼笑一声,一巴掌推在我脑门上:“但凡是你能好好把我屋里的书都带着脑子稍微翻一翻,也决计问不出这等白痴问题。”说罢摸黑进了屋,鼾声四起。

我不是不看,是老不修的书根本就没法看。折页卷角那都不算啥,关键是里面左一条感想右一条批注,写的是笔走龙蛇神鬼莫辩,活像是在一堆拨不开的野草里找原文。

“真当自己是个文豪呢?”我愤愤想着,决定今晚只给这老东西留一碗白粥就咸菜。